王天君tanji

最近疯狂搞奥特男同文学。凯伽人,刷屏败类取关随意。

【破解姊妹篇】Ghost [1-20章]

不知道能写多久_(:зゝ∠)_

总之先写了个序

仍旧是灵异篇,主线相关_(:зゝ∠)_

看序就知道是哪些线相关了_(:зゝ∠)_

写不完就删啦就这样_(:зゝ∠)_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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破解姊妹篇 – GHOST

 

【序】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位于东方岛国的钢铁城市,夜已深,人却未眠。有两人的眼瞳同时盯着眼前的方向,一动不动,任凭不同颜色的光芒映照在脸上。那是两个女孩,一个略年长些,大约十七八岁,半长的头发在光芒下显出了暗红色,她披着与这城市格格不入的深色斗篷,悄声念出普通人所无法知晓的暗语;另一个才大约小学生年纪,却披着符合她身材大小的白色工作服,茶色的齐肩短发服帖地垂在耳旁,略显时髦的刘海略微遮挡着这本不属于一个七岁小女孩的沉稳眼神。她们两人都处于一个可以被称之为“密室”的地方,只不过她们所面对着的东西截然不同,红发女孩看着闪烁光辉的水晶球,里面呈现出的是白色的人影,正在不为人知的幽暗地方迅速疾走;而茶发女孩的眼前是一台电脑,上面滚动着各种数据和文字,唯一放在手边的只有一个咖啡杯,里面被遗忘的液体已然放凉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在水晶球与电脑屏幕的背后,展现出的是这个城市中间的两个不同的场景:其中一个在繁华的市中心,灯光闪耀,若从半空中俯瞰下去,还未入眠的城市突然又增加了一点喧嚣。白色的影子当空掠过,身后有直升机发出了阵阵轰鸣,哪怕是地面的街道里也有无数辆黑白色的警车,拉着警笛对那影子一路追踪。另外一个场景则隐蔽许多,仿佛是位于地下的研究室,数十名看似科研人员的人,穿着与七岁少女同款的白色工作服,在灰白冰冷的灯光下紧张地对各种数据进行分析。他们不敢太过张扬,只敢在普通人无法看见的地方进行秘密工作,而在实验室的门外,有身穿黑色风衣的长发男子经过,他甚至毫不顾忌四周,只是径自迈步离开了现场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唉……”两个女孩齐声低叹,她们眼神里的光芒却变得不同起来,红发女孩略感释怀地单手叉腰,露出了一点得意的样子。剔透的水晶球里已经不再有那个白色的人影了——她也知道对方今晚不会再出现,她就仿佛是一个孤独的守护者,默默地关心着对方的存在。茶发的女孩则顶着少许疲惫,靠在椅背上抬头看着地下室的天花板,眼前的电脑屏幕上仍旧是杂乱的文字,好像永远也理不清晰。她知道自己今天无法完成任务,或许明天后天也不可能完成,那是一个强加给她的谜题,却只有她才能够最接近未知的谜底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电脑屏幕突然闪烁了一下,这并没有引起茶发女孩的注意,她只是以为机器工作时间太久,只是微微瞟了一眼,随后起身将冷咖啡拿去倒掉。红发的女孩暗暗皱眉,她倒是感应到了什么,随后她夹起一张纸符,想了一想,再将其投入翻滚着泡沫的深色熔炉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夜真正地深了,茶发的女孩已然入睡,红发的女孩也离开了她的密室,电脑屏幕早已被关上,只有水晶球还在幽幽地闪烁着荧光。水晶球里显现出灰白色的迷雾,里面有一群黑色模糊的影子,他们组成了一道人墙,在灰白的雾里缓缓行进。隔着雾气看不见他们的脸,只能听见时远时近的笑声,有些狰狞,有些得意,也有些冷漠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Ghost…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在钢铁城市的深沉的夜里,那些影子迈开了无声的脚步,从暗中缓缓走来。



【正文】

 

[一]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对于自己的母亲,灰原哀——也就是宫野志保——并没有太多视觉上的印象,最多也就是从以前留下来的照片里看到过,以及当时的她还太小,不具有其他方面的记忆,因此她只能从姐姐明美的容貌里展开遐想,在脑海里勾勒出一点母亲的模样,再与她一直所铭记的声音联系在一起。她的母亲在离世前,给小女儿留下了几盘录音带,她把自己的爱与珍藏了十几年的秘密,一并在话语里寄托给对方。即使嫁给了日本人的丈夫,她也仍旧保持着英国人的魅力与儒雅,灰原印象最深刻的一段,若非那个惊天动地的秘密的话,就要数她的母亲在第四卷录音带里留下的摇篮曲,用钢琴伴奏着低声吟唱:“伦敦桥啊摇啊摇,摇啊摇,摇啊摇,伦敦桥啊摇啊摇,我的女士……”这首歌伴随着灰原入梦,她不止一次在梦里看到了母亲的脸,起先是夫妻二人并排站在远处,后来又多出了明美的身影。她试图奔向他们,然而因为因缘巧合,她从未能够站在他们身边,有看不见的屏障阻挡着她,令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若是家人的离去是令她失落的首要原因,无法完成的研究便成为了她心里又一个难以跨越的深谷,她多么希望父母能够出现在身边,将那个谜底亲身与她传授。她虽然小小年纪便留洋海外,后来更是在十八岁之前就进入了药物研究所,有些秘密她仍旧无法解答,压抑的环境也令她喘不过气来。她一直以为她在研究用来杀人的毒药——在被江户川初次厉声诘问的时候,她也感到非常不安,然而当她从录音带里得知银色子弹的真名之后,她突然就有些释然了。不过即便如此,她也无法得知银色子弹的全部内容,她仍旧只能独自一人坐在地下室的电脑前,用她一个人的头脑孤独地研究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哪怕是在今夜,她同样渴望在梦里见到她的家人,然而就在她睡下之后不久,有什么声音突然将她惊醒。地下室里没有开灯,使她看不到眼前的景象,可她分明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捂住了她的嘴巴,将她整个人拖出了被窝。那个东西的触感很冰冷,不像是拥有人类温度的手,或者连人类的手都不是,就仿佛空气有了实体一般。灰原被那气流托举在半空中,她感觉被层层包裹住,她想叫喊,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,随后直接晕倒在那片混沌与朦胧里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在昏迷之前,灰原的脑海中涌现出了不少人的画面,有博士、江户川与那些孩子,甚至还有住在隔壁的冲矢昴。她在某一瞬间只想向他们求救,毕竟他们是她近期最为信赖的人,然而他们并没有办法感应到她的危机,她只能独自等待黑暗在下一秒降临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已经不会再有人来救她了。”冥冥里有一个声音这么说。随后风声突然消失,万籁俱寂,周围仍旧是一片黑暗,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。


[二]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事实上,在灰原哀被掳走的同时,有一个人还是清醒着的——冲矢昴,他哪怕易容也保持着以前的习惯,一直按照颠倒的时刻表生活。只是就算是他,这次也无法算到灰原所面对的危机,他察觉不到隔壁地下室里的风声暗涌。少年侦探团的几人早已睡熟,博士也在自己的床头鼾声阵阵,于是所有与灰原相关的人全部都被隔开,没有人发现她所产生的异常。亲近的人无法施以援手,不亲近的人更不会加以帮忙,灰原眼下孤立无援,没有任何人前来帮助她逃脱。那股气流一直包裹着她,迅速地穿过仍旧沉睡的城市、飞过神社的鸟居,随后来到市郊,那里有一片幽静的墓地。那里不知掩埋着什么人,只知道那里突然升腾起了一点绿色的荧火,它就仿佛大门一般缓缓开启,形成了一个洞口的形状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人已经到手了,在那群条子发现我们之前赶紧回去。”荧火在半空里飘飘悠悠,好似在等待着什么人通过,而当那股气流穿越那洞口之后,里面隐藏着的影子才显现出来。洞口里别有洞天,墓地与荧火只是那些影子用以连接两个空间的通道,除了那些影子之外,再没有其他人能够知道它们的用处。他们似乎很担心有什么人追赶过来,于是都很迅速地站进了荧火所组成的洞口之内,他们同时也夹着灰原的手臂,试图把她一起带到洞口深处。然而灰原的睡衣一角刚触碰到洞口,就变成了一块坚硬的石头,她耳边的碎发也发生了同样的情况,在瞬间变成了垂往地面的小石柱。“该死,”其中的一个影子啐了一口,“果然活人没有办法好好地走进来。”他们意识到这个世界的东西,无法以正常的形态进入对面的领域,于是他们事先在灰原的手腕上戴了一个手环,以保持她的身体不受伤害,随后他们一并挟持着她,消失在半空里的另外一个世界中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既然那荧火里面的世界无法让活人进入,那么那些能够自由通过的影子自然是死人,只不过他们的级别还不够高,达不到能够利用普通的物体进行活动的水平。一群死人为什么要挟持灰原,她本人暂时无法开口询问,她只能一路由他们带领着,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里的城市。那座城市略有一点年代的气息,却也在每天不断发展,钢铁之城里所有被拆除的楼房都可以在这里被找到,所有已经死去的人也都在这里生活。那些影子——也就是这个世界里的“人”——将灰原带到一座楼房里,用细绳将其捆在一把椅子上,他们并没有刻意弄醒她,而是取出摄像机给她拍了一段影片。他们打算把这段影片发布出去,让另外的某个人看到这一切,他们打算以灰原作为筹码,来换取他们想要得到的某些东西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他们以为自己的计划很圆满,因为另一个世界的人根本无法过来拯救灰原,如今那个女孩就仿佛羔羊一般,听从他们的指令任其宰割。没有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指引,灰原就无法独自凭借自己的能力穿越空间,而他们能够随时用她的生命作为威胁,迫使拦在眼前的人给其让开道路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就在大楼底层不远的街角,有什么人的目光正在闪动,他抬起手边的话筒说了什么,随后悄然隐蔽在其他人无法看见的阴影里。那个人的打扮比较隐蔽,令人认不出他的身份,他静静地与其余两三名同伴进行会合,朝着街道的另一个方向小跑而去。


[三]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嘭嘭嘭,“红子小姐!”有什么人站在走廊里敲门,“红子小姐!”正在房间里的小泉红子有些不悦,她刚刚洗漱完毕准备睡觉,不过她还是整理了一下红色的睡衣,将房间门打开了一条小缝。门外的人是她的管家,十几年来一直对她忠心耿耿,除非发生了什么事情,他不会随意打扰到她,这是主仆二人早已经默许的基本规定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很抱歉,红子小姐,但是请务必去魔法室里看看!”长相奇特的管家微微低头,手中捧着红子的那件暗红色斗篷。红子点点头并不言语,只是单手接过了那件斗篷,随即她用另一手拢了拢头发,转身前往密室所在的方向。红子在这种事情上不会动怒,因为她明白近期有些不太寻常,冥界有一些人又在蠢蠢欲动,试图打破结界来到人间的范围。红子可以对堕天使路西法发布指令,但是她的协议是帮其监视其所管控的某个世界,而那个世界正是曾经死亡的钢铁城市,有着曾经在人间里生活过的所谓“幽灵”。红子重新披上斗篷,打开通往密室的暗门,她看着深色熔炉里沸腾的泡沫,稍稍有些皱起了眉头。她抬手抹过剔透的水晶球,以查看当前发生的情况,她看见有什么人打开了虫洞,从冥界一路闯入了人间。红子脸上的表情不变,她迅速寻找那些人所在的方位,她根据水晶球上的指向,很快找到了米花町。那些人只在那里停留了少许,不久就向着冥界的入口返回,他们好像捕获了什么猎物一般,带着它一同来到了某个墓地旁边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一旦人间的活物进入冥界,便会很快变成石头,然而只要拥有那种东西的话……”当灰原哀被戴上手环的同时,红子水晶球里的光点又多了一个,红子挑眉看着那些光点回到冥界,随即抬手将水晶球上的映像抹除。她开口召唤路西法,问他打算怎么办,毕竟她的协议只是负责监视,具体的管理还是由路西法及其手下负责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我不需要出手,只需要那些家伙去跑腿就行了,”路西法这么回答她,“不过我还是回去看一下为好,至于你就把所有非法通行的人数给记着。”路西法说完,便消失在沸腾的熔炉里,而红子摆出了一点没趣的表情,从桌边取来了笔和一卷羊皮纸。路西法一直以来都在追求红子,因为她是目前人间里唯一一个年轻的红女巫,然而红子的心里早已有人,他也就只能站在旁边默默地看着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人数是七人,猎物一人,”她面无表情地在羊皮纸上写下文字,“那么,这次又是什么?”正在感叹着睡不成觉的红子,突然又发现了冥界入口的异动,这次是四个比较清晰的光点,以合乎规则的方式打开了虫洞。红子的笔尖暂且停了下来,她意识到这应该是冥界警察,只有他们才拥有正规的许可,不会受到路西法等高级长官的制裁。他们去那边干什么呢?红子有些闲得无聊,于是再度从水晶球里查找他们的动向,结果发现那四个人的轨迹与先前基本一样,都来到了米花町附近。他们同样也是在那里停留了少许,又迅速返回到冥界入口附近,随后的景象也与之前发生的一模一样,他们在来之前是四人,结果回来的时候竟然变成了五人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真是的……竟然安排我做这种差使……”红子随手在纸上记了一笔,又摊开掌心打了个哈欠,她看着原本沸腾的熔炉开始变得平缓,最终完全没有了动静。她又往熔炉里甩了一张符咒,将脱下的斗篷交给管家,随即她不再理会密室里的景象,径自走出门去回到自己的房间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与此同时,有些事情已经开始缓缓地兴起了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一场来自异世界的异动,或许即将袭来。


[四]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灰原哀虽然早就有心理准备,在某天会被组织的人找上门来,然而这次她无论如何也料想不到,她不仅会被人突然抓走,就连她所处的地域也发生了改变。不太舒服的姿势令她惊醒,她猛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,摆放在眼前的摄像机还没有收走,这让她感到一阵恐慌。不过所幸她还穿着完整的睡衣,只有身体和四肢被禁锢着,她开始紧张地观察眼前出现的几个人影,注意着对方的一举一动。对方也发现了她的动作,于是都朝着她扭过了头,他们的身体表面都散射出荧光,与她产生了不小的区别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你们是谁?”灰原首先确认自己能够说话,她的声音却显得不太平稳,她感觉这些人很奇怪,并没有组织成员的气势。她同样也看见了自己手腕上的手环,她不明白这个东西有什么作用,她只知道自己比较危险,没有办法轻易逃出生天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不要废话,”其中一个人开口说道,“你并没有我们所想要的那个东西,只不过是筹码而已。”他们好像完全没有把灰原当回事,只是单纯地把她捆在椅子上罢了。灰原不免有些不解,对方似乎不打算要她的命,对方只是拍了一段她的影像,用邮件秘密发给了某个未知的人。灰原没有把APTX的解药带在身上,那是她唯一觉得会作为筹码的东西,她本身最值得骄傲的成就,也就是参与了那种药物的研究。然而那也是她此生最为危险的行为,她随时都可以因为那个东西丧命,因此她丝毫不怀疑自己会由于那种药物而受到威胁,只是没想到自己会被拿来再度威胁其他人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告诉我这里是什么地方。”心里稍微踏实一点的灰原,话语的底气也稍微足了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大概是被你们给称之为‘地狱’的地方吧,”几个人暗暗地笑出了声,“你已经快死了,知道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灰原的脸色铁青,她听不出对方是否在开玩笑,她开始试图在其他人看不见的角落里,偷偷寻找解开绳索的方法。其他人也不理她,只是各自忙碌自己的事情,只不过当一阵石子砸玻璃的声音传来之后,他们就被迅速扭转了注意力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谁呀!”有人嘟嘟哝哝地起身走向窗户,“真是闲得吃饱了没事……”最后的“干”字还没有说出口,一个人影就唰地从窗口里飞了进来,他首先将站在窗口的倒霉蛋给踹倒,又抬手举枪指向了屋里另外的几个人。趁着他转移众人的注意力的同时,有援兵也偷偷地撬门进屋,他们相当熟练地从背后接近绑架灰原的同党,仅仅几招就将他们全部都放倒在地上。灰原愣在原地看傻了眼,她根本没有认清楚谁是谁,她只知道在短短的几秒钟内,整个屋里已经变换了另外一种气氛。除了那个破窗而入的家伙,从门口进来的人还有三个,至于最后一个则默不作声地来到她的身侧,开始用小刀帮她解开绳索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奇怪的地方,以及一群怪人,这是灰原当时仅存的想法,她仔细观察着那几个人的脸,发现其中两个居然戴着面具。他们似乎隶属于什么组织,因为他们穿着统一的制服,灰原感觉到他们的身手不俗,看起来好像是什么地方的警察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这也不是警视厅的特警制服吧?她不免感到有些迷茫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她再回头看一眼帮她解开绳索的某人,心里一时之间没有了主意。


[五]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别过来,”随后果不其然,灰原直接开口阻止了试图将她从椅子里扶起来的人,“告诉我你们是谁,这里是哪里,以及你们到底想要做些什么!”她身旁的面具男直起身子,回头与另一个面具男张望一眼,而其余的三人也面面相觑,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话语。灰原感到十分可疑,本能告诉她要离这些人越远越好,她用椅背做挡箭牌、努力尝试着后退,可没走几步就撞在了什么人的身上,瞬间吓得她汗毛倒竖。她颤抖着回头去望,发现身后站着一个高中生模样的人,生着草绿色的眼睛、灰白交杂的长发,以及十分姣好的面容。他并没有穿着与面具男等人的同款制服——那只是一件普通的灰白色套装,如果灰原能够看到他的后背,就能够看见他的背后绣着羽翼状的图案,而如今他正抱着手臂,俯视着灰原的脸不声不响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别动……”戴着面具的人刚要上前一步,另外一个赶忙把他拦住,其余三人也加快脚步靠近,在那个青年人面前排成一列。五个人陆续俯首鞠躬,对眼前的人保持敬意,这让灰原有些摸不着头脑,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路西法——那个世界里的人喜欢这么称呼他,”其中一个面具男开口说道,“但是在这个世界里,他是我们的长官。”他发现灰原听着有些发懵,于是便再度进行解释:“你原本在睡梦里,被那些家伙从你所生活的世界带到这边,我们随后发现了他们,便迅速赶来把你救下,再然后我们的长官也来到了这里。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你是说……我已经死了吗?”灰原自然听说过路西法的名号,她当即吓得脸都白了,而路西法本人则不为所动,兀自抱着手臂开口说道:“死倒是不至于,我们这里是不接收活人的;在你右边手腕上戴着的手环,它能够暂时让你保持活体,一旦你把它给摘下来,你就会很快变成一块石头,届时才是你真正面临死亡的时候。”灰原愣愣地抬起右手,盯着那个手环一动不动,路西法的注意力则不在她的身上,直接迈步从她的身边擦过。他不语打量着眼前的五个人——此时应该称他们为冥界警察——他很快就发现了什么异常,随即翘起嘴角笑了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原来如此,”他的声音也仿佛是个青年人,“虽然我没有批准你们这么做,但是看在那个女孩与你们平常的功劳的份上,这次我不会处罚你们。不应该留在这个世界里的人,就应该趁早被送回那边去,除非死亡,否则没有任何活体可以随意被带到这个世界里来。你们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怎么做了吗?”他的表情不凶,却也没有丝毫的让步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是。”五个人里的四个人齐齐回答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好了,你们去吧,我会让其他的人来收拾残局……”路西法摆摆手让他们走开,随即背过身去打了个哈欠。那边的世界早已到了凌晨,估计红子也不会再继续等他,而这边的世界正好是那边逝去的昨日,外面的太阳还在当空照着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是。”五个人重新直起腰板,向着灰原的方向走过去,灰原原本还想挣扎,可到了后来就放松了警惕。她感觉到有谁的手搭着她的肩膀,他的指尖竟然有着温度,而那个人俯身凑到她的耳边,悄悄地对着她低声耳语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走吧。”他的声音只有她能够听见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他缓缓地拉起她的手,与其他四人一起走出了房间。

 

[六]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好啦,都别再沉闷着脸了,他都说了这次不会处罚我们。”等到几人走出街道之后,块头比较大的警察打破了静寂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反正到头来都会被他给发现的……”长着齐肩黑发的家伙抬手枕着手臂,“那么现在你们打算怎么办,直接送她回去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别问我们,问他。”卷发叼着烟的男子反手指向了旁边的两个面具男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问你呢,怎么办?”其中一个面具男用手肘拱了拱身旁的人的腰间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刚才在离开房间之前,这五个人检查过所有用来联络的电脑,发现之前有一封带有影片的邮件,已经被发送到了某个目标邮箱。由于路西法在现场,他们暂时没有重新再写一封邮件,不过他们都知道先前那封邮件的严重性,足以让收到它的人胆战心惊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别说蠢话,”另一个面具男终于开口,“你们不是都知道我想要做什么吗?一个一个都仿佛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一样……”他故意压低了嗓音,腔调听起来有些奇怪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你还是这么毒舌,”黑色头发的人翻起了半月眼,“这个方面倒是一直没怎么变……行吧,你打算怎么去?坐我们的车?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你忍心一直让她穿着睡衣跟我们一起在大街上走路吗?”面具男用下巴指了指灰原所在的方向,“而且大半夜的我不能开车,禁止疲劳驾驶。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行行行……成吧,”对方随手从制服口袋里掏出一把车钥匙,“我的车能载你们所有人,反正也停得比较近。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灰原悄悄抬眼,顺着面具男的手臂看过去,发现他的袖口底下,隐隐藏着一个手环。她怀疑这个人也来自对面的世界,因为他的手心里也有温度,而且这几个人先前救过她,她也对他们减轻了敌意。仔细想来,这个面具男的声音她仿佛在哪里听过,确切地说,这两个面具男的声音她都有些熟悉,好像很久之前她曾与他们有过交流。只是她不记得自己有什么警察朋友,更何况是一群警察,她的身边一直以来只有组织成员,使用着虚伪和凶狠的眼神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首先帮她买一身衣服吧,她不能就这么穿着睡衣去……”面具男的话语停了下来,他感觉到身边有一股视线,他微微垂眼,发现茶发女孩正扬起脑袋,直直对上了他的目光。就算有面具遮挡,也依稀有黄发从耳边露了出来,他并不认为她发现了自己的身份,但是确认她眼下已经开始怀疑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怎么了?”他开口问道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你也是活着的人吧,”她说,“为什么要到这里来呢?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我自然有我的理由。”他回答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我们以前见过面吗?”女孩看着他一字一句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或许吧……”面具男翘起嘴角一笑,他的语气没有发生改变,他没有刻意想要隐瞒她,却也没有直接取下脸上的面具。一辆七座的警车从街边驶来,对着他们鸣起了喇叭,随后面具男再度护送着茶发的女孩,与他的伙伴一起上车离去。


[七]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这个世界是曾经死去的钢铁城市的化身,因此发展程度与那边并没有太明显的不同,至少在冥界警察所保护的地区,“幽灵”们可以继续照常生活。灰原坐在车厢中间的座位上,透过车窗打量着外面的街道,她看到了不少以前才有的店面,这让她感到有些惊奇。坐在副驾驶的大块头告诉她,这里就是曾经的米花町,所有早前被拆除的建筑,都在这里重复生机。在车子的前方,灰原认出了几个月前被拆除的一家百货商店,她在门口路过许多次,也就对其留下了很深的印象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下去看看吧。”某个面具男开口说道,随即他抬手拱了拱另一个面具男,让对方赶紧从口袋里掏钱。灰原注意到了两人的小动作,她感觉到有点好奇,她认为这几个人的关系应该不差,至少从很久以前开始就应该是很亲密的朋友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你们应该很久没有见过面了吧?”半小时后,等几人回到车上之后,灰原已然换了一身比较合适的套装,至此她的胆子变得更大了些,能够试探着与面具男等人搭话。某个面具男笑了笑不说话,另一个则伸出手去推他的脑袋,至于其余三人也都互使眼色,各自露出了一点笑容。灰原看着他们的警察制服,推断他们在死去之前也都应该是警察,那两个面具男肯定也是相关者,只不过她没有看到他们的正脸罢了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你们在瞒着我什么吗?”她其实心里有一个答案,但是她暂且没有确认,她生怕自己的想法出现偏差,最终会惹来麻烦。对方与她的关系并不亲近,她每次都特意躲着他,因为对方有特殊背景,随时都可以给自己带来危机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可是啊,这个人的感觉真的很像……面具男又在旁边装聋作哑,灰原也就暂且不再理他,不过她已经放松了敌意,对他保有了一点信任。自从她见过路西法之后,她就觉得这几个人应该是真的警察,她不认为是自己的圣母心作祟,她在某些方面还是相信自己的直觉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要到了哦。”开车的黑发男子在前面示意。灰原朝着窗外看去,发现他们来到了一个不太认识的住宅区附近,不过警车并没有开进住宅区,而是直接前往地下的停车场。五个人与灰原一起下车,从停车场的通道一路直行,他们的目的地似乎不在地面,看起来有些隐蔽的样子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我事先在邮件里给对方说过这里的情况,叫他们不要担心,只要留在原地等我们就好了……”自来卷发的人按下密码,打开了面前紧闭的铁门,随后他又取出自己的证件,在监视器上确认了自己的身份。灰原走在五个人的中间,两个面具男分别跟在两侧,他们就仿佛她的贴身保镖一般,将她很好地保护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好了,请进吧,看看都有谁在这里……”大块头给灰原让开一条路,而某个面具男在与他擦肩而过的同时,抬起自己的拳头与对方的彼此碰了一下。灰原完全不明所以,她根本不知道这里是谁的领域,可当她看到面前出现的女人的脸时,她当即身体僵硬地愣在原地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姐姐……?!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有什么东西从眼眶里流出,她一瞬间感觉到什么都看不清了。


[八]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若眼前发生的一切只是梦境,灰原也乞求着不要醒来,然而这次她真的看到了自己的姐姐,与她记忆里的长相仍旧相同。她顾不得理会身旁的五个人,直接撒开脚步跑到对面的女性面前,而对方也蹲下身子,对着她伸开了手臂。宫野明美——自从她来到这边的世界之后,她的时间就已经完全停止,她依然保留着当时的模样,美丽年轻以及温柔平和。她怀抱着自己的妹妹,就好像拥抱着她的女儿,她的指尖有些微微发抖,却依然小心地抚摸着对方的头发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,”她贴着灰原的耳边低声地说着,“我们收到了警察先生的邮件,说你被绑架到这里来……如果可以的话,我宁愿你很久都不要来到这个世界,只希望你好好地在那边活着……”有其余人的脚步声传来,她回头看了一眼,随即脸上露出了笑容,她轻轻地拍了拍灰原的肩膀,让其把注意力转到自己的身上。她带着灰原一同转身,直面着身后出现的两个人,而灰原则拼命睁大了眼睛,试图看清那两个人的容貌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去吧,这是爸爸,这是妈妈……”眼下的灰原在明美看来,就仿佛真的是七岁的小妹妹一般,因此她也格外温柔,开口对着灰原进行介绍。灰原从来没有见过她父母的正脸——他们的长相比照片里的还要真实,然而这种真实太过遥远,令她如今有些不敢靠近。就在灰原愣怔的同时,她的母亲迈步走上前来,她跟明美一样蹲下身子,轻轻地握住了灰原的手臂。明美推了推灰原的脊背,将其推到了母亲的怀里,而就在感受到那种温暖的瞬间,灰原的眼泪又止不住地流了下来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妈妈……”小小的女孩哭声凄厉,但她的内心却满是欢喜,她从未想到自己会以完全不同的方式,重新与死去的家人见面。即使还并没有完全熟悉,她也感觉到了深沉的爱意,哪怕超越时间,这种亲密的血缘也不会改变。宫野家的父亲暂时没有参与这个温情的时刻,他首先前来迎接其他的客人,那些警察都是他的朋友,他们在很久之前就已经见过面。不过今天的情况有些不同,在场的警察居然有五个,除了大块头、黑色长发与自来卷,剩下的两个都戴着用来伪装的面具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今天也很感谢你们帮了我的女儿,”他如是开口说着,“一直以来都麻烦你们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说什么呢博士?”大块头的警察挑眉一笑,“警察就是要保护居民的嘛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这两位是新来的警官吗?光君呢?”宫野厚司将目光转到了两个面具男身上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你说光君啊——”大块头故意拖长了语调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被称为光君的人抬起手臂,摘下了脸上的面具,异常熟悉的面孔露了出来,下巴上还长有细细的胡茬。另一个面具男起先没有动作,不过在宫野厚司看过来之后也做出了妥协,他确认灰原仍旧背对着他,随后才把面具给摘了下来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是你?”宫野厚司一愣,他发现这居然也是个熟人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是我。”对方开口回答,脸上带有一点浅浅的笑意。


[九]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听见了其他人的声音,宫野明美首先回头,看到那人的脸时突然一愣,而怀抱着灰原的女性也闻声抬眼,随后也停滞了动作。她们是听说过那个人的事情的——其余四个死党早就在不同的时间里分别添油加醋,然而她们都许久没有与他见过面,在残存印象里的他甚至还只是个少年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零君?”艾莲娜并没有放开女儿,她的唇角却在轻轻嚅动着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是我。”对方再次开口回答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艾莲娜的眼眸睁大了一瞬,随即又露出了一点凄然的脸色,这里毕竟是死去的人的世界,她不免面有戚戚。而对方首先没有言语,只是抬起右边手臂撩开袖口,一直隐藏着的手环露了出来,反射出一点银亮的光辉。灰原在朦胧里转过身去,看到了她所猜想的人的真身,而那人此次完全没有回避,格外大方地站在原地。他已经不需要再保守秘密,因为在场的所有人都可以信任,而灰原迟早会知晓他的底细,也就不必对她进行更多隐瞒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你到底是谁?”灰原无声地用眼神进行质疑,对方也自然完全接收,可还未等他回答,艾莲娜便从地面缓缓站起,牵着灰原的手一路踱步靠近。有人从背后推了对方一把,让他不要再停留在原地,而宫野厚司也暂且后退两步,让那三个人可以正面对视。灰原仍旧保持着警觉,艾莲娜却丝毫没有顾虑,她抬起手臂搂住对方的脖颈,使用了很标准的英式礼节。对方的眉眼有一瞬间的抖动,不过很快就变得柔软起来,这个细节被灰原看在眼里,她突然有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我以前见过他,”过了少许,她将目光转向了被称为光君的男人,“可是在不久之后他就被人杀死了,因为他是组织里的叛徒。”苏格兰没有说话,只是对着她耸了耸肩膀,随即她的视线重新转回到眼前的人身上,带有一点低沉的语调,“所以,你也是一样的吗?”她至今半信半疑,因为她的姐姐曾经对她讲过这个人的事情,说他跟另一个人是死对头,彼此互相看不顺眼。然而另一个人也是叛徒,在逃出组织之后就杳无音信,而眼前的人至今还留在组织里,为那群黑色的乌鸦效命。她在内心里企盼得到肯定的回答,她不想再感觉到腹背受敌,并且她先前察觉到了对方的感情,在心底泛起了涟漪。她的母亲十分信任他,因此她也想要尝试着信任,她的直觉总是给她正确的答案,希望这一次也不要落空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是。”对方点头微笑着回答。就在他说话的同时,灰原听见了心里的石头落地的声音,她看着那人与苏格兰对视,彼此露出了一点揶揄的表情。她松开了艾莲娜的手臂,令其可以用双手拥抱着眼前的人,她看着两人紧贴着脸颊和肩膀,传递着先前无法表达的情感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后来她才知道那人的真名与真实身份,以及他的某些背景,譬如与光君(苏格兰)一起长大、曾经同时受到过她母亲的照顾、一起报考警校结识其余三人、最终在不同的部门成为了同一个组织的卧底。她仍旧没有被告知有关诸星大的事情,不过她已经暂时可以放心,她相信她的母亲和姐姐,不会继续让她提心吊胆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降谷零……并不是很难听的名字呢。她在心里这么想着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如今再也没有比不是敌人更加令她感到高兴的事情了。


[十]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在重新彼此相识之后,灰原才真正开始直面眼前的人,不过她并没有主动上前与其谈话,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与现场其他人的交流。对方警察的身份确实令她放心不小——至少不会再戴着帽子躲得远远的,她用新的视角观察着对方,逐渐发现了与其在印象里的不同之处。这里没有陌生人,因此对方摘下了假面,并且有四个许久不见的伙伴,他们很快就闹在了一起。她头一次见到那人不一样的表情,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开心,这里没有级别高低与等级差异,他终于可以用自己的真心来面对其他人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降谷,后面你打算怎么办?”在闹腾得差不多之后,自来卷的松田重新叼了一支烟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大概是回去吧,”对方看了一眼天花板,说,“我们不是不能在这里逗留太久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说的也是,只怕下一次就没那么幸运被他给放走了,”萩原用指尖托着下巴,“总觉得他这次异常的好说话,是我的错觉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至少比以前要好多了。”伊达在旁边做出证明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宫野一家站在旁边看着,他们并不清楚这些警察所指的是谁,不过有一件事情他们都明白,就是降谷与灰原不能再继续留在这里了。原本就生死相隔的几个人,此番因为机缘巧合而重新聚在一起,这已经是无比的幸运,无法再奢求得更多。他们先前听伊达等人说过,降谷好像在那边遇到了麻烦,肇事者与这边的世界有关,因此他们就过去帮他的忙。后来降谷听说灰原出事,于是决定亲自前来把她带回现实世界,因为死体或者灵魂是无法触碰活人的,他们需要降谷来做这个引路人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那边的世界已经天亮了,”苏格兰——他比较普遍的名字是青泽光——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,“要道别的话就趁着现在吧,这边的世界一旦到了晚上会比较危险。”为了不让对面世界里的人产生疑惑,那两个活着的人必须回到那边去,而晚上也是冥界警察的工作时间,他们无法在其他事情上花费很多心思。灰原一直在旁边看着,她感觉到某个人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失落,不过也仅仅在一瞬间,对方就再度把自己的思绪遮挡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的确差不多该回去了,”他如是开口说着,“今天是周末,不至于被其他人发现异常……”即使他并没有说出后半句话,苏格兰也明白他想要表达什么,他抬手捞了一把身边人的头发,而对方也停留在原地没有躲开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抱歉,我必须带她回去了。”过了半晌,对方来到了宫野一家面前,他看一眼艾莲娜再看一眼宫野厚司,随即默默地垂眼笑了起来。宫野厚司对着明美示意一眼,明美会意,于是牵起了身旁灰原的手,灰原则一直保持沉默,任由她带领自己走到那个人的对面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志保就麻烦你了,零君。”艾莲娜开口这么说,她知道自己无法留住他们,于是就对自己所信赖的人进行委托。对面的人没有答话,只是微微地点了点头,而就在那个时候,有什么契约已经在暗地里达成了。


[十一]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对了,忘记了最重要的事,”在把灰原交付给降谷零(即安室透)之前,艾莲娜突然用指尖点了点额头,道一声,“见到志保和零君太高兴,居然把这件事情给忘了,我必须现在就把它告诉你们,这也是我们一家人至今留在这里的原因。”原来,为了保持冥界的人数平衡,一些无关紧要的人(譬如犯罪者或独身的乞丐)会直接在登记之后进行轮回,而对现世还有眷恋的人,以及一些必要的城市建设管理者,可以在申请获批之后留在冥界继续生活。苏格兰等人是冥界警察,有官职在身可以无视轮回,而宫野一家作为重要的研究员,被他们很好地保护了起来。冥界与现世的类似之处,就是这里也有形形色色的人,他们也会产生贪婪之心,对任何不属于他们的事物垂涎欲滴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留给你们的时间不多,那么我也就长话短说了,”艾莲娜左手握着灰原的手臂,右手搭在安室的肩膀,说道,“志保,你站在这里,把妈妈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记下来,至于零君,你也仔细听着,这对你也会有用处。”由于冥界里的物品无法带回现世,因此她只能选择口述,她把那种药物——也就是“银色子弹”——的研发过程,尽可能详细地给他们讲了一遍。灰原不免有些激动,这对她来讲无异于最好的情报,她终于有数据可以参考,继续研究可以令她恢复原状的解药。她偶尔抬眼看看安室,发现对方听得格外认真,他的目光有时会左右移动,仿佛在对所有的信息进行扫描。最后他翘起嘴角一笑,表情里有些许得意,他径自挑起了眉毛,露出了一点狡猾的脸色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原来如此,这样可就方便许多了。”他开口如是说着,就好像逮到了什么猎物,而灰原猜测他八成在想江户川的事情,以及另一个药物使用者贝尔摩德。贝尔摩德是杀害宫野夫妇的罪魁祸首,她至今都在对灰原虎视眈眈,不过看起来她还有什么其他的秘密,被眼前的这个人给抓到了把柄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其他知道这个秘密的人,大约都已经不在人世了,”艾莲娜说,“我希望志保可以保证安全,如果可以的话,最好可以永远离开组织,不再接近那群人……”安室不语点了点头,心里却在盘算着什么,而灰原全程紧盯着他,脸上的表情半信半疑。她并不是不信任眼前的人,但也并没有完全相信他,她的本能告诉她这个人比较危险,需要慎重地保持距离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降谷,我们只能送你们到冥界的入口,随后就由你送她回去了。”在二人准备离开之前,伊达等人开口这么说。所谓的冥界入口,即灰原来到这里之时途径的墓地,由于死去的人无法暴露在现世的阳光下,他们只能就近将两人放至陆地上。其余几人没有办法走过来——他们在这边没有实体,他们只是问两人要了戴着的手环,从入口处投回他们的手中。至此,两人与冥界切断了联系,冥界的入口也瞬间消失,灰原仍旧穿着来时的一身睡衣,与安室彼此相邻地站在一排水泥的墓碑前。对方也不说话,只是掏出手机确认时间,他的穿着倒是比较普通,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。有那么一瞬间,灰原感觉到对方离自己很远,即使是站在眼前也有如视而不见,而对方好像离所有人都比较远,刻意不让人看到其真实的内心。就算知道了他的真名,两人之间的距离也没有跨越性地拉近,他们仍旧步步为营,各自坚守着自己的阵地。


[十二]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其实今天的天气很好,太阳初升,在地面上留下一抹暖色,哪怕是阴暗冰冷的水泥墓碑,也被镀上了一点光辉。灰原的手机不在身上,她不知道这里是哪一片墓地,她只能暂且停留在另一个人的旁边,看看他会有什么举动。她其实是不太想跟那个人站在一起的——哪怕他认识自己家里所有成员,那个人本身带有的狡猾气场,令她莫名感觉有些生厌。即使她知道他是个好人,但她就是不想与其交心,无论是固执也好担忧也罢,她刻意地坚持与他保持距离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我叫了的士,他会在附近等我们。”对方仿佛看穿了灰原的心思,话语中的语气不温不火,他知道对方不想离自己太近,于是就顺其心意保持迁就。他知道灰原脚上没有穿鞋,但他还不至于把自己的鞋子脱给她,他只是选择了比较稳妥的办法,首先把她给送回家去。灰原也不说话,一路默默地跟着对方走出墓地,而在行走的途中,她能感觉到他时不时回头,用余光确保她跟在身后。对方的影子被阳光拉长,一直拖到了灰原的脚边,她静悄悄地踩在那影子上面,一点愉悦突然开始从心底里飘飞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虽然,灰原知道在这个人身上大概发生过什么事情,对于他的双重身份也能够理解,然而与她关系最近的也只是“降谷零”这个身份,安室透甚至组织里的波本仍旧表现得十分陌生。在一般人面前,降谷零的身份是不可以出现的,那是无法见光的禁忌,因此他无法对灰原表现得非常熟络。至于安室透和波本,都是他长久以来戴在脸上的面具,由于戴的时间太长,他原本的模样已经有些模糊不清。基于降谷零本身的品性,他不会对灰原出手,然而基于安室透在其余人面前的印象,他会继续维持陌生人的状态。太亲昵或者过分陌生,都不是他们所喜欢的状态,适当的距离与平常的关照,对于目前的他们来讲才是比较好的选择。因此,很理所应当的,的士的钱由安室本人来出,他在即将抵达博士家附近的时候,询问灰原能否独自顺利进屋。灰原并不太想受其更多恩惠,当即表示可以按门铃找博士开门,于是安室便打算把她送到家门口,自己随后再乘坐的士离开。不过在灰原下车的同时,她发现安室一直对着某个地方目不转睛,而当他确认那座别墅的窗口并没有人之后,他也就移开了自己的目光。当时她来不及细想,只觉得对方可能又在打江户川的算盘,有些至今都被隐藏的秘密,又一次在她的眼前闪过了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灰原从门口的地毯底下找出备用钥匙,开门进了博士家,客厅里面空空荡荡,只怕博士本人还在研究室里熟睡。灰原光脚回到了自己的地下室,所有的物品(除了被搅乱的被单以外)都还整整齐齐,她回想起了先前恍如梦境一般的奇特之旅,也回想起了她母亲在临走之前给她留下的话语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银色子弹啊……”她在心里默默地念着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好吧,就让我再来做一次吧。她眼下顾不得休息,又披好了白大褂回到了书桌的电脑前。


[十三]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这是一个很普通的周末的早晨,除了加班的上班族与升学的学生们,基本上所有人都还沉浸在睡梦里。先前忙碌了半宿,年轻的魔术师和魔法师终于脱掉了他们的伪装,如今他们也都蜷缩在温暖的一隅,怀抱着各自的梦想静静入睡。只有在这个时候他们才是最真实的,没有任何遮挡和隐藏,他们终于可以做回十七岁的自己,不必理会任何的使命与负担。扮演双面角色十分不易,他们也十分珍惜可以休憩的时刻,没有人刻意去打扰他们,好让他们享受短暂的安宁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时至近午,穿着红色长裙睡衣的女孩起床,她与往常一样进行换衣梳洗,又在管家的守护下享用了早午餐。她并不是一个喜欢留在屋里的人,她决定随后出门在附近的花园和树荫处走一走,看一些她喜欢的书籍——当然不会是高中生的各种习题集,再然后可以去市中心新开张的几家精品店,随意带回几件喜欢的名牌衣饰或者彩妆。这是她的生活,也是一个十七岁女孩的生活,隐去了魔法师的光环,她会比普通的女孩更加魅力四射。作为高中生,她也会偶尔摆出学习的样子,来应付日常的作业与考试,不过自从她得知某个小魔术师与其同班之后,她就有了每天都去学校的动力。她对那小魔术师有别样的憧憬,她乐意每次都雷打不动地观察他,即使她知道他喜欢另一个女孩,她也想努力夺取他身边的一席之地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她对那个小魔术师关切很深,有些人自然也就不太乐意,譬如她的老管家——他的确忠心耿耿,不想让新的小主人受到伤害。而另一个就是路西法,他暗恋红子已有许久,自己喜欢的女孩被别人所吸引,他自然感觉有些不太好过。然而红子一贯我行我素,以及她并没有违反规则,即使管家从旁制止,她也假装视而不见。至于路西法则是想要让红子开心,因此他一直留在红子身边(条件是帮她调查有关那小魔术师的情报),并且他所拥有的时间还长,他也就暂时保有着耐心。红子并不蠢,她知道管家和路西法在想什么,她也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,只是并不想就此停止收手。她知道自己未来应该追不到那个男孩,她就是想要对其保持更多了解,哪怕只是暂时的,她也不想让她的目标逃离自己的视野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红子了解她的老管家,她知道自己所要保有的分寸,她同样也了解路西法,明白那家伙的基本品性。路西法以前并不是现在这种高中生模样,他曾经是掌管所有冥界的高官,后来惹了大事受到冥王处罚,被发配到这么一片小小的领域。目前的他没有以往的光彩,充其量也就是个守门的警卫队长,而红子有红魔法界撑腰,因此丝毫不惧怕他。冥王封印了路西法的邪恶部分,留下还算善良的部分继续为他做事,他需要从冥界的底层做起,逐步找回以前失去的辉煌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至少从现在来讲,管家和路西法都是对红子无害的,甚至在她有困难的时候,他们两个还可以出手帮忙。红子不觉得眼下的生活有什么问题,于是她继续选择我行我素,而其他两人表示没有办法,只能暂时放任自由。


[十四]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红子很少与路西法聊天,真正的深度交流只有一次,那是在她认识黑羽快斗之前,从那时起他就以青年的形象与其见面。红子原本以为他故意变成这副模样来接近自己,后来发现他并不是,对方曾经受到制裁被打回原形,最终只停留在眼下高中生的模样。路西法本人其实并没有受到制裁以前的记忆,因为目前的他只属于“善良”的那一部分,据说“邪恶”的部分已经被冥王封印,压制在未知的深渊里。然而由于路西法以前的暴行,冥界很少有人乐意去接近他,而红子当时看他独自一人,就上前与他进行了唯一一次正式谈话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路西法整个人都是灰色的——头发如此,衣饰也如此,他的衣服背后画着六片翅膀的纹路,那是他曾经拥有的能力的证明。不过现在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,以往的桀骜不逊都已经被冥王压入地狱,现在的他只不过是本体的些许善意,被硬生生地抽取出来。路西法以前想要夺取权力,带领手下的部队挑战冥王,后来所有人都被冥王打败,选择转世或者化作尘埃。路西法被剥夺了长官的地位,下放到最底层重新开始,他的能力一直以来都被冥王压制,当时也只能达到一般青年人的状态。红子的老管家有能力保护她,因此丝毫不畏惧路西法,而路西法独自落魄的场景,让年轻的小魔女产生了好奇心。后来红子和路西法算是彼此结交,她看着路西法一个人在底层打拼,在随后的几年间他终于有了自己的属下,可以有限地发布最基本的指令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红子第一次见到路西法是在八年之前。过了一年,他找到了自己的第一个下属;三年之后,有了第二个;再一年后,有了第三个;而在一年之前,第四名直系下属也来到了他的身边。路西法的确有自己的本领,只不过如今没有人敢真正信任他,不过还好那些属下都听他调遣,他也好歹可以站稳一点脚跟。不过路西法最感谢的人还是红子,若非当时她选择接近他,他也不会有勇气继续存活,因此他对红子有无法言明的仰慕。然而红子的注意力并不在他身上,他只能选择保持沉默,他每次都会主动帮红子做一些事情,静静地看着喜欢的人的背影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如今,路西法拥有四名直系属下,同时还有一个底层小队供他差遣,他们的主要职责是守卫冥界的东边大门,禁止任何非法入境行为。虽说地位不高,但他终于有空闲跑来找红子打发时间,而红子并没有让管家赶他走,他也就很小心地留在了她的魔法室里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路西法本尊的故事,红子仅仅听自己的管家讲过,不过她认为现在的路西法与本尊相去甚远,并没有什么事情值得担忧。如今的路西法失去了野心,他随遇而安,甚至连憧憬的女性都不知如何追求,因此在这方面红子还是选择了黑羽快斗,毕竟那才是眼下能挑起她全部的好奇心的人。


[十五]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路西法曾经是冥王所信赖的属下,不过如今的他完全不知道,他已经被冥王分裂成两部分,封印了全部的记忆以示惩罚。冥王解除了他的兵权,他手下的部队全部被强制转世,而路西法本人则被留在冥界,并不直接与他以前的属下往来。无论过了多少年,路西法一直保持着青年人的形态,他的能力也被压制,还不及以前水平的十分之一。他因此受到了不少欺负,直到最近才变得好了一些,冥王终于让他做一些低级的职位,同时把一些刚入冥界不久的人手分配给他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关于以前的路西法的事情,红子听老管家讲过一些,如果路西法没有那么大的野心,他在冥界可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。如今他的下场是咎由自取,怪不得也怨不得其他人,而他自己好像也有自知之明,一般不会向其他人询问当时的情况。其实红子有时挺可怜他,毕竟如今的他没有野心,他已经被剥夺了所有的果断,整个人已经变得不完整了。他不会去争夺高位,就连喜欢的人都不会主动表白,她感觉这个人只是一个空壳,只不过是一个善意的虚影罢了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然而就在昨天,红子发现路西法有些反常,他一改平常不温不火的腔调,很小心地关注着什么。一般情况下就算有什么人从冥界入口偷渡,都不会引起路西法的注意,这次居然留下一句话就走了,这让红子感到有些意外。不过她并不打算关注太多,她没有多管闲事的心情,她只是帮忙记下了偷渡者的人数,其余的什么都不去理会。她与路西法是协议合作关系,在其他方面就互不干涉,以及她不认为路西法有能力惹出事端,她就丝毫没已有放在心上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红子曾经问过路西法,黑羽快斗究竟想要什么,她的水晶球无法显示出任何东西,就只能询问有读心能力的人了。路西法沉默了一阵,在水晶球里排出了两个答案,一个是他的父亲黑羽盗一,另一个则是中森青子。红子在对青子表示吃醋的同时,也对这答案的可靠性进行了怀疑,她让路西法再来一次,只不过对象变成了怪盗基德。路西法自然满足了她,然而水晶球里并没有出现很清晰的答案,红子原本以为答案会是某颗宝石,而路西法告诉她不是。从此红子对黑羽快斗的兴趣突增,她一定要找到那个答案,她也利用路西法对其的好意,把他当做工具来使唤。路西法倒是每次都站在旁边,看着她一次次为那小魔术师披荆斩棘,至于他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,红子都有意不去理会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在某种程度上,路西法是个可怜的人,从光芒四射到虎落平阳,这就是一个失权者的悲哀。冥王将他的善与恶区分开,同时消除了他的野心,他无法对任何人造成威胁,成为了一个柔软的皮囊。很多人都趁着他失势的时候欺负他,然而没有人敢提及他被封印的另一半意识,只要冥王没有解除封印,那邪恶的一面就无法重见天日。有了冥王撑腰,很多人都表现得肆无忌惮,在他们内心里的某些东西,已经开始悄然地改变了。


[十六]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即使路西法的邪恶部分被打入地狱,他本身仍旧有着感知的能力,他能够感觉到任何与之相关的人物,并且解读对方的思维。他借此找回了几个曾经的部下,他试图重新与他们建立羁绊,虽然目前他能找到的人数不多,却也给他带来了些许的慰藉。他一直在沉默里等待着,直到昨日,他在红子的密室里感觉到了很强的波动,那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,因此他决定迅速赶到现场去看看。随后在灰原哀获救的地方,他看到了他的四名直系属下,以及最后一名戴着面具的家伙,虽然看不到脸,却也让他产生了熟悉的感应。路西法不能对活着的人出手,因此他表面上没有任何行动,然而从对方身上传来的频率,令其不自主地想要一探究竟。路西法隐隐察觉到,那个家伙有可能是他身边的重要人物,他想要进一步确认,以便在合适之时让其回到自己身边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于是,安室在返回现实世界之后,他发现自己手边突然多了一条灰白色的项链,链坠仿佛一把细小的手杖,顶部的宝石闪烁着紫色的光辉。安室平日里没有戴首饰的习惯,他对着那条项链打量了好一阵,最终他转身来到房间里的镜前,试着把那条项链戴在颈上。随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——或许只是安室自己没有发觉,因为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被一通电话给吸引了,他无暇顾及脖子上的项链,直接按下了手机的通话键。直到那通电话结束,他也忘记了那条项链的事情,再后来他迅速换好衣服出门,那条项链也就悄然被隐藏在衣领之下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路西法翘起嘴角一笑,他的表情里并没有恶意,他仿佛找到了很重要的东西一般,笑容里洋溢出一点欣喜。等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,他发现红子竟然站在自己身边,他的目光与红子的眼神对视,随即又很快地转过脸去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你又在害羞什么?”红子感觉有点好笑,她觉得对方很有意思,被她俘获的男性并不在少数,然而路西法的确与众不同。他试图在红子面前保持正经,却总是掩藏不住心底的一抹羞涩,而红子每次只是装模作样地笑话他一阵,并没有真正将其放在心上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发现什么好东西了吗?感觉你还挺开心的。”红子扯了扯斗篷的袖口,又转头开始整理柜子上的书籍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算是吧,”路西法回答,“是很重要的东西呢。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平日里也没见你那么上心……”红子稍微停顿了一下,她并没有听到对方的回答,她偶然回头看了一眼,见路西法的眼神凝在一处,正站在原地独自思索着什么。红子也不去打扰他,只是继续整理密室里的杂物,在随后更长的一段时间里,他们两人再也没有更多的话语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与此同时,在冥界底层的某个角落,有绿莹莹的火焰在地表以下抖动,光芒照亮了一圈石壁,看起来是什么地方的洞窟。有长着黑色翅膀的小蛇在迅速爬动,一路从洞窟门口游进了里面的巨大宫殿,这座宫殿倒是很有冥界的气息,比较阴森,只用荧火与蜡烛来点亮大堂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今天的你也是一样的愚钝不堪,”一只手从宝座上伸至地面,捧起了游走到近前的那条小蛇,“路西法啊,我仍旧保留着我们的宫殿,然而你却早已忘记了你的誓言……”那条小蛇被捧至半空,用头和信子蹭着手的主人的脸,而她亲吻着那条小蛇,墨绿色的唇彩展示出一点妖媚之色。黑色长发的末端向上卷起,显出了一个个蛇头的形状,它们与盘绕在她指尖的小蛇彼此轻触,仿佛在无声地打着招呼。那名女性随意将手心往头顶一抹,那条小蛇就融入在长发之间,其余的蛇头也都消停下去,变回发丝贴附在她的肩膀与额前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我会帮你将所有的东西都拿到手,”她说,“我会等着你回来见我的那一天的。”她再次伸手在眼前一挥,那里顿时出现了一道透明的水晶幕墙,里面显示出一柄灰白色的手杖,顶部装饰着一颗紫色的宝石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但愿它可以恢复你的记忆……”她一边开口喃喃地说着,一边捋着垂到胸口的长发,又有几条小蛇被放了出来,随着动作迅速隐没在空气里。它们一路游出了宫殿,乘着阴风飘过三途河、来到了另一个冥界的出口,它们绕开了守在门口的三头猎犬,从大门的门缝里钻进了人间。


[十七]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就算前段时间一宿未睡,安室也暂且无法休息,他才刚回到家里不久,就接到了其他人的一通电话,随后又很快换好衣服启程离开。他首先秘密返回公安总部,将某些重要的事情全部转述给风见,他让风见把人手安排下去,尽量迅速地在定期之内完成。风见点头表示得令,即使这任务的类型并不常见,他对自己的上司保有充分的信任,因此会尽全力帮其达成目的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安室知道最近自己身边有些事情不太寻常,譬如前日夜晚发生的事情,他看到了曾经熟悉的人的亡灵,并与他们进行了相应的谈话。而在与那些故人重逢之前,他也遭到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人的袭击,虽然他并没有受到伤害,但是前因后果还是令他有些在意。安室不认识那些袭击者,他们看起来只是普通的市民,然而他们仿佛失去了心智,扑上前来对准安室又撕又打。安室原本以为他们是吸毒或者醉酒的人,后来发现他们并不是,直到苏格兰等冥界警察赶来帮忙,他才解开了部分心中的疑惑。苏格兰告诉他,那些家伙是从冥界来的偷渡客,他们已经练就了一些本领,可以在夜晚依附在一些神志不清的人身上。被附身的人确实磕了药或者醉了酒,偷渡客们很轻易地就掌握了其身体的操纵权,他们特意选择了安室会独自出现的方位,再一起上前展开围攻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为什么是我?”安室问道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大概有谁跟你有仇吧,”伊达叼着嘴里的牙签回答,“你不也是警察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别说傻话,很少有人知道我的那层身份……”安室撇嘴,用手扯了扯有些变形的衣领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那可能就是以前组织里的人吧。”苏格兰的话语有些平淡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苏格兰等人使用了一些手段,将附身在普通人身上的亡灵分离出来,随后安室发现,那些亡灵的长相确实有些眼熟。后来在他跟随着一起进入冥界的时候,他也一直在回想着事情的来龙去脉,那些家伙应该是几年前被他下手杀的,大概是在夺取波本代号时候的事情了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这些漏网之鱼,他们大概是近期才学会附身的本领,随后用某种方式偷渡过来找你麻烦,”苏格兰说,“不过现在你应该没事了,我们会马上强制他们轮回转世,你以后也不会再碰到他们了。”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虽然我不太明白你们的流程,”安室的表情有些不满,“但是你们好歹认真做点事吧?被死人专程过来找麻烦什么的,这是你们的责任吧?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你就体谅一下我们吧,犯人可是永远都捉不完的啊。”松田站在萩原身旁吐了个烟圈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真是够了……”安室抬手揉了揉头发,又接过了苏格兰递来的面具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即使安室感觉相当蹊跷,但是这次重逢无疑给他带来了不少收获,他回来以后的头一件事情就是去找风见,让他安排人手对某种药物进行复刻。他预感到还有事情即将发生,于是就将最重要的秘密交付给最信任的部下,而他本人则继续躲在暗处,等待着未知事件的到来。


[十八]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白色的马自达RX7驶过街角,很快就消失不见了,而街边的电视橱窗和大厦顶部的屏幕里,都播放着今日的午间新闻。怪盗基德作为昨夜的主角,他自然霸占了整个画面,新闻的内容简述了他昨晚行动的过程,以及他下一次行动的预告。预告的时间是三天之后,而发布预告的正主还在自己的房间里呼呼大睡,直到住在隔壁的青梅竹马扯着嗓子打招呼,他才一脸不情愿地裹着被子翻身。青梅竹马在隔壁做好了午饭,他也一如往常地在梳洗之后过去吃,平日里两人基本都不会有家长照顾,因此就彼此抱团互相温暖。青子在锅边盛饭的时候,快斗坐在桌边随手翻看当天的报纸,头条的巨幅版面不出意外的是基德,副头版则仍旧是热度不减的工藤新一。快斗撇嘴,表示最近都没怎么看到那家伙,没想到他竟然恢复了真身,还跑去京都破案被媒体给盯上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那家伙到底怎么做到随意变大变小的?快斗想想昨天晚上,他的确没有看到那个小鬼侦探,不过江户川也不是每次都会来到现场,也不像白马探一般随时跟踪。快斗挑起眉毛抬眼,突然发现面前多了一只手和一碗米饭,而系着围裙的女孩正大咧咧笑着,将手里的饭碗又凑近了些。“干嘛啊?怪吓人的……”快斗左手刚接过饭碗,青子右手就拿过了他眼前的报纸,她打量着上面工藤新一的照片,用指尖在文字部分指指点点。青子没有见过工藤,但是她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物,毕竟她爸以前在吃饭时唠叨过,令她加深了一点印象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快斗居然也在关心那个高中生侦探的新闻,真是少见,”青子将照片对着快斗的脸比划了一下,说,“不过从某个角度来看,快斗你跟他长得倒是挺像的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哪里像了?不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的?”快斗翻起了大白眼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说的也是呢,快斗才没他那么有名。”青子故意开口损他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我才不稀罕呢,那种被案件缠身的名侦探……”快斗径自拿起筷子开始扒饭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即便如此,看着占据了更大版面的怪盗基德,快斗的心情就格外好,青子也没仔细多想什么,很安心地坐下把自己的饭吃完。而在吃饱饭之后,快斗就开始考虑下次行动的策略,他这次是连续出没,要提前给自己留好逃离时的退路。他找个借口回到了自己家,随即一头钻进了房间里的密室,他在电脑屏幕上放出了这次的目标的图像,是一颗重五克拉的紫色宝石。这颗宝石的成色喜人,快斗本身也对其作出好评,至于它究竟是不是他所需要的潘多拉,那就得等到他真正将其拿到手之后再进行确认了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不过那家伙的新闻可来得真不是时候啊,明明还想再扮成他去一次现场来着……快斗一边给滑翔翼做护理一边想。上次他已经以“黑羽快斗”的名义跟着中森警部去现场参观了一番,这次他不太好再厚着脸皮去沾警部的光,扮成别人的话还得使用强力胶把面具黏在脸上,后期要取下来会比较麻烦。要怪就怪那个家伙实在是太惹眼了!快斗收起滑翔翼的金属杆,将润滑剂与软布放在一边,他小心地将基德的礼服挂好,又清理了一下白色礼帽的表面。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能难倒他,这次的行动也不会例外,快斗很平静地穿上自己的外套,又从自己家的后院里骑了摩托车出门。


[十九]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要不是为了方便行动,快斗完全不想与工藤新一及其周遭的人打交道,他与小侦探几次交手,发现那家伙好像陷入了什么很不得了的情况。明明是个高中生偏要变成小鬼,天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,以及他身旁那个茶色头发的小女孩,给人的感觉也完全不一样。快斗具体发现蹊跷是在铃木列车那次,小侦探要他变装成大号的茶发女孩,他当时一直都没有说破,直到撞见安室透之后才发现事情有些棘手。茶发女孩只怕也是从青年变小,理由应该与工藤新一一模一样,至于那个黄毛背后的什么组织,快斗丝毫没有头绪。他不乐意去趟这个浑水,毕竟他已经在面对一个秘密组织,他不想再卷入另外一个,那样简直是自找麻烦。他明显感觉到小侦探身边的高人很多,尤其是侦探的数量有增无减,他们好像在谋划什么事情一般,令他好奇却又不敢上前细探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所以这次还要以工藤新一的名字来冒险吗?快斗想了想,觉得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,既然名侦探敢大摇大摆地以真身在京都出面,就算再露一次脸也不会有什么损失,反正也没有人知道是基德假扮的,就算知道了也算不到他黑羽快斗的头上。这么想着心情就变得开朗了,快斗一路戴着头盔哼着小调、驾驶着摩托在街道里穿行,他顺着马路拐了个弯,来到了老管家寺井所开的桌球馆。桌球馆重新装修再开张,客人倒是比以前多了不少,快斗把摩托停在门外一角,打算抬手摘下戴着的头盔。就在这时,路旁的一辆黄色甲壳虫引起了他的注意,他的动作迟疑了一下,随后看了一眼甲壳虫的车牌。快斗的眉毛挑了起来,他意识到这车的主人是谁,他有些得意地坏笑一声,取下摘了一半的头盔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快斗知道寺井有一个博士朋友,不过他还真没想到这博士朋友竟然是熟人,他并不想特意去打招呼,因此直接从侧门来到桌球馆的地下室。寺井不在地下室里,旁边的桌子上放着快斗事先拜托他准备的一些小工具,快斗检查过那些工具并仔细放在兜里,再留给寺井一张便签,随后他锁上地下室的门,重新从侧门回到了大街上。周围其他的店铺里放着时兴的流行歌曲,快斗一边漫不经心地听着,一边骑上摩托车准备回家,他在路口等红灯的同时,又看到橱窗的电视里滚动播放着怪盗基德与工藤新一的新闻。反正这次还得用他那张脸来办事,如是想着的快斗耸了耸肩膀,等到绿灯亮起时,他踩一脚油门,继续向回家的道路驶去。


[二十]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长着翅膀的黑色小蛇乘着风,小心地融入墨染的夜空,它们轻巧地穿过电线与枝叶的缝隙,最终降落在一处街道的角落。普通的人无法看见它们,因此它们可以肆无忌惮地在路面上游动,它们无声地吐出信子,仔细搜索着来自目标的气味。它们一路缩小包围圈,逐渐接近了米花町,虽然还没确定目标的具体位置,但是它们的方向都直指着基德即将行动的大楼。截止先前正好过了三天,基德将在那里如期到来,而来自冥界的使者也悄然而至,暂且隐藏在无色的空气中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工藤新一再次出没的消息不胫而走,这毫不意外地引起了某个正主的警觉,于是他当天晚上不请自来,一定要去跟那个伪装的家伙见面。由于他没有获取警方的通行证,就算不太可能会被基德假扮(守门的警察是这么认为的),他也被门卫给挡在了外面,最终还是“工藤新一”正好发现了他,再通过警卫将其给带了进来。小侦探对着自己的脸刚想发火,却发现另一个人也在旁边,当他认清楚是白马探之后,就赶紧恢复了小孩子的作风。白马今天来得比较早,他先前一直与身边的“工藤”谈话,他并没有主动对小鬼说些什么,只是微微点头打了招呼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这就是我亲戚家的小鬼,怎么样,跟我长得很像吧?”假工藤故意把小侦探往前推了推,“我不在的这段时间,这小鬼可是很了不得呢!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我跟他以前见过面。”白马探回答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原来如此,那就不需要我再介绍了,”假工藤的表情有模有样,“我倒是没想到今天他也会过来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”白马盯着他的脸没说话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白马对眼前的人半信半疑,却又不好当面怀疑他的身份,因为先前这“工藤”当着所有人的面被警部扯脸,结果什么面具都没有撕下来。然而工藤在某个角度确实很像黑羽快斗,就连白马都很难分辨真伪,以及这假工藤表演得跟真的一样,这就让白马内心里产生了动摇。江户川此时没有管那么多,他直接找了个借口要把假工藤拖走,而假工藤装模作样地道了个歉,随后在白马的注视下被拖到了路口拐角。江户川有些沉不住气,他恨不得让眼前的人赶紧消失,而对面的人还没有意识到什么,仍旧用看好戏的表情看着他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。”小侦探压低了嗓音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作为名侦探出现在这里,我没觉得哪里不好。”假工藤半弯着腰,对着小侦探摊开了手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你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!”小侦探咬牙,努力憋住声音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喔?那么到底发生了什么?”假工藤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眼神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江户川一时间无言以对,只能对着眼前的人干瞪眼,而假工藤翘起了嘴角,脸上的表情很是玩味。看着小侦探半天一言不发,假工藤就重新直起了腰板,他估计行动的时间将近,露出了一点狡猾的笑意。


【21-40章】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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