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天君tanji

最近疯狂搞奥特男同文学。凯伽人,刷屏败类取关随意。

【透她】在你与我之间 (正文+番外)

连载。每段1000字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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透她-在你与我之间

 

[一]

 

江户川与小兰是在大街上被警车吸引过去的,它们停在一家酒吧门外,那里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。江户川自然心里发痒,两脚一迈就挤进了人堆,而小兰拽不住他,只好跟随着走到酒吧的大门旁边。

“请让一下!”就在这时,几名警察带着两个被铐住的人走了出来,那两个人都垂头丧气,接受四面八方传来的眼光。走在后面的高木涉发现了江户川,于是眼前一亮转过了头,而江户川也啊了一声,开口与高木打着招呼。

“你这次可是来晚了啊,柯南君,事件已经解决了哦。”高木微微弯下了身子。

“比起这个……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吗?”江户川停顿了一下,随后问道。

“是毒杀案件,并且想要嫁祸给其他人,”高木说,“不过已经没有问题了,那个人在五分钟内就解决问题了呢,话说他还真是厉害啊,那个毛利小五郎的弟子……”

“诶?”江户川和小兰同时露出了讶异的表情。

“至于他为什么会在这里,好像是在跟女朋友约会来着……”高木挑起了一点眉毛 。

“诶?!”两个人的脸色变得更加好看,“你是说他有女朋友?!”江户川站在原地没有动作,小兰却已经洋溢起了八卦的红晕,他们原本按捺不住好奇心想进酒吧里看看,然而高木抬手把他们给拦住了。

“这里可不是小孩子可以进去的地方哦,就算是高中生也不行,”高木带有一点说教的语气,“剩下的就是大人们的时间啦,你们还是赶紧回家去吧,我们也要继续押送犯人了!”他确认两名嫌疑人已经进入车内,随即也拉开了一辆警车的车门,三辆警车排成简单的队伍,一路闪着警灯向着远方驶去。

“骗人的吧?”江户川半月眼,那个人居然会有女朋友?高木警官也就算了,可安室透怎么看都不像是有女朋友的人。脑海里突然有了贝尔摩德的影子,江户川还是打算溜进去看看,只是他还来不及迈步,就被身旁的小兰拽住了手臂。

“好啦,别四处瞎跑,”小兰摆出了长辈的架势,“高木警官说的没有错,这里可不是我们要进去的地方,你现在就老老实实跟着我回家!”

“我也想看看安室哥哥的女朋友嘛!”小鬼头扭着腰喊着。

“大人之间的约会,你去当什么电灯泡,”小兰拽着他的脖领把他拖走,“你只是个小孩子而已,去了也只会捣乱……”

“小兰姐姐呀——”江户川的声音随着脚步越来越小。

而在酒吧里面,服务员正在收拾满地的玻璃残渣,这里刚刚发生了斗殴和死亡事件,不少摆在柜台里的杯子都遭了殃。老板站在一旁指挥着,让服务员彻底清扫每一块地板,而安室靠在柜台旁边抱着手臂,目光朝着窗户外面瞟了一眼。

“在看什么呢?”有女声这么问道。

“啊,有熟人,”他开口说着,随后转过了头,“话说起来,你今天要工作到几点?”

“那可要很晚了呢,”那个女声笑了笑说,“大概不能跟你一起回去了……”

“没关系,那就下次吧。”他的嘴角随着话语漾起了涟漪。

 

 

[二]

 

自从那时起又过了两天,时值周末,安室照常在波洛店里打工,小兰、园子和世良因为组建了女子乐团,于是又前来找安室取经。不过寻求帮助是一方面,园子可是有额外的计划,她很早就从小兰那里听说了什么,如今一心想要探听八卦。

“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吧?我也已经快要三十代了啊。”安室的表情人畜无害。

“稍微透露一点吧,女朋友的事……”园子的眼睛里在放光。

“这还真不知道应该从哪里说起呢,”安室对着她讪笑一声,“啊,欢迎光临!”他转头看向被打开的玻璃店门。

“午安!”有一个不太熟悉的语调传了过来。安室首先一愣,随即心领神会,与往常一般迎了上去。

“来了?”他开口问道,“我还以为你今天要留在家里。”

“跟朋友一起出门,结果她半路有事走了,”那个女声说,“没有带零钱,不想坐电车了啊。”

“要我的车钥匙吗?”安室把手伸向衣兜。

“等你下班吧,”她晃了晃手里的几个纸袋,“你舍得让我一个人拎着这些回去吗?”

“也好,”他笑了笑,又把手从衣兜里取了出来,“那么就在这里坐一下吧,正好有我的几个朋友……”小兰等人抬眼,见那名女性朝着他们转过了目光,随即她走到他们的面前,脸上带有似曾相识的招牌表情。

“午安!”她的眼睛眯成了两条线,“初次见面,女孩和小男孩们!”

“午安!”包括江户川在内的四个人也迅速回应。

“需要我介绍一下吗?”安室故意挑眉单眨,“她就是我的女朋友。”

“诶?”几个人的眼神突然就直了。

站在不远处的小梓偷偷笑了两下,随即又抱着托盘走进厨房,由于店里还有其他的客人,安室很快也就走到另外的桌边去了。小兰等人这时才开始仔细观察那名女性,发现她的长相姣好,栗色的头发在头顶结成了发髻,脸上也化了很自然的淡妆。

“您好,我是毛利兰,她们是我的同学铃木园子和世良真纯,以及这是暂时在我家里住着的柯南。”小兰很有礼节地开口介绍。

“听说过哦,那位名侦探毛利小五郎的女儿,”那名女性挑起嘴角一笑,说,“他跟我提到过你,果然是个很温柔的女孩呢。”

“您太过奖了……”小兰的脸一直红到了耳根。

“放轻松啦,”她抬手拍了拍小兰的肩膀,“那么我也自我介绍一下,我的名字叫鹿岛纱织,虽然比你们稍微大了一点,不过勉强还算是姐姐的年龄吧!”

“那么,鹿岛小姐……”世良想要说些什么。

“叫我‘纱织’就好了。”对方更正。

“您跟他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呢?”世良很干脆地插入主题。

“快满三年了,”纱织回答,“你很在意这件事情吗?”

“不,只是问问。”世良也识趣地闭上了嘴。

 

 

[三]

 

在鹿岛纱织出现以前,在场的人——除了早就知道情况的小梓——都没想到安室会有这么一个女朋友,毕竟他总是独来独往,也从来对她的事情绝口不提。园子自然不想放弃这个机会,世良也意外地很感兴趣,然而她的目标并不是纱织,而是至今令她感到有些疑惑的安室透。

“小男生也喜欢恋爱的话题吗?”纱织感到有些奇怪。

“那个,世良同学是女孩子……”小兰悄悄地抬手告诉她。

“啊,”纱织一愣,“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男子力的女孩子……”

“呵呵……”江户川在旁边翻起了半月眼。

看起来,就算是女朋友,安室也没有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她,甚至连他是公安警察的事,他的女朋友都一无所知。纱织应该只是普通的女性,至少她的洞察力不及安室,如果连安室都对她感到很放心,那么就应该不是与组织相关的人了。不过这个家伙是来真的吗,竟然真的在交女朋友,跟赤井秀一还真是不一样……不,按照他对赤井恨得牙痒痒的情况,反其道而行之还真有可能,赤井可是间接害死过宫野明美,然而安室透的话……

“多讲一些你们之间的事情吧,”园子继续开启八卦模式,“你们是在哪里见面的呢?当时的情况是怎样的呢?”

“园子……”小兰试图打断她。

“安室先生可是没有对我们说过他有女朋友的事呢?”园子撇嘴,“明明就是个大美人来着……”

“嘛,说出来也没有什么大碍啦。”纱织对着她摆了摆手说。

三年前,纱织还在另一家酒吧里当歌女,某一天突然遇见了一只落单的小宠物,虽然酒吧里形形色色的人并不少,但他的举动看起来有些不同。他在吧台里点了杯酒,却一直没有喝过一口,有灯光从前方打在他的刘海上,遮住了他的小半边脸。纱织起先并没有理会,可第二天发现他又来了,她在演唱的间隙打量着周围,发现他正静静地站在走道旁听她唱歌。先前酒保也在闲聊时提到过他,说他喝酒很少,但酒钱照付,他看起来很像高中生,为此还被特意检查了驾照。

“不过还真是意外啊,居然只比我小一岁……”纱织开口这么说。

“诶?……”小兰和园子的表情都有了变化。

原来是姐控吗?江户川仍旧半月眼,难怪他总是跟贝尔摩德在一起。

“是啊,后来我跟他搭讪,他说是因为工作上的事情有点不开心来着……”纱织点头。

“工作?”世良幽幽地接了一句,“是什么样的工作呢?”

“只是遇到了很麻烦的委托人而已,不要太在意啦。”安室突然出现在几人的桌边,手上的托盘里摆着一杯苹果汁,“毕竟我当时的能力还不够嘛……话说你们还需要续杯吗?”他把果汁放在纱织面前,又随口对着其他人问了一句。

“暂时不需要,”几人摇头,“不过纱织小姐先前并没有点过东西……?”

“就算是特殊福利吧,”安室笑了笑说,“我付钱。”

“那么就谢谢了,”纱织对着吸管喝了一口,“因为要保护嗓子,所以我一般只喝果汁,并且还是常温的,逐渐就养成了习惯……”

“有什么关系,总比那些酒精要好。”安室微微转过眼去,露出了一点意义不明的表情。

 

 

[四]

 

三年前安室给人的感觉,就是个被赶出家门的小年轻,乳臭未干,浑浑噩噩,带有一点迷茫与不知所措。没有人知道他当时发生了什么——如果知道的话就比较好理解,然而其他人根本无法知道这种事情,只能带有偏见地看到他的表面罢了。失去了颈上项圈的宠物,在仓皇与不安里挣扎,没有人可以再施以他温暖,也不会再有人对他加以封印。他压抑着自己的野性,漫无目的地在街道上行走着,最终他走进了一间酒吧,也很理所当然地被检查了驾驶证。

也就是在那个时候,他遇见了他的妙音鸟,她的嗓音吸引了他,暂时把他从冥想里拉回了现实。然而只要他重新找回自己,那些悲伤的往事就有如潮水般袭来,他恨恨地转过头去,把自己的眼泪隐藏在黑暗里。

“唱一点令人感到高兴的歌吧。”他的语调有些虚无缥缈。

“只要是心情不好的话,无论听到什么都不会感到开心的。”坐在旁边的人啜饮着杯中的苹果汁。

“抱歉……”他的指尖轻轻地在吧台上扣着,“那么,我要走了。”

“还会再来吗?”他听见旁边的人问了一句。

安室没有回答,径自走出了酒吧的门,等他再想起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三天,他刚刚从一件紧急任务里解脱出来。他原本想直接回家,却鬼使神差地又来到了熟悉的地方,或许只是为了对方的一句话,所以他就又来到了这里。站在舞台上的仍旧是那只妙音鸟,她的嗓音依然甜美,他站在老位置打量着她的脸,看着她沉浸在歌声里的模样。这次他没有再流下眼泪,或许是受到了她的感染,他看着她随着音乐的节奏起舞,仿佛一只动作优雅的天鹅。

“你看起来心情好多了。”坐在旁边的人这么说。

“大概是你的功劳吧,”他回答道,“你换歌了。”

“不是哦,”她摆了摆手指,“这与换不换歌并没有关系。”

“是吗……”他微微地沉下了眼。

她并没有再说什么,喝完杯中的饮料之后就独自回到了化妆间,等她再出门准备重新上台的时候,发现那只小宠物已经不见了。酒吧里形形色色的人很多,在某一个时间出现,又会在另一个时间突然消失,而那只小野猫大概也只是普通人群中的一个,与她萍水相逢,在寥寥数语之后分道扬镳。然而她想错了,安室在那之后基本上每天都来,他并不刻意去找她说话,只是一个人坐在吧台上等她,或者是静静地在舞台下听着她的歌声。他有时也会在她来之前就走掉,却吩咐吧台给她留一杯苹果汁,所有的账单都已经提前付好,只需要让酒保随后转交。

“他好像看上你了。”在反复几次之后,酒保对她这么说。

“怎么会呢,”她笑了笑,“大概只是在表达感谢吧。”

有看不见的项圈与饮料杯一起摆在她的面前,锁扣上幽幽地反射出一点光芒。

 

 

[五]

 

“那,后面又发生了什么呢?”园子问道,“然后你们就在一起了吗?”

“一开始是没有的,毕竟当时我们还没怎么认识,”纱织摇头,“不过后来因为那件事情……”

“那件事情?”

“你们也应该明白的,酒吧那种工作环境其实很危险,”纱织说,“各种各样的人围绕在身边,不知道下一秒就会发生什么,总之因为某些很讨厌的人,我离开了原本工作的地方,而那天他并没有出现,所以应该不知道这件事情……”

“怎么这样……”园子一声感叹,“然后呢?”

“然后很意外的是,第二天我就接到了他的电话,”纱织抬眼,“当时我还很奇怪,我应该还没有告诉他我的号码才对,他说他问过了老板才知道的……不过现在看来,这种事情对他来讲,应该是小菜一碟吧。”

“对啊,好歹安室先生是个侦探嘛……”小兰也开口附和了一句。

“他的确很聪明,”纱织停顿了一下,随后说,“他当时问我在哪里,以及要不要一起吃饭,我不是那么胆小的人,于是就随口答应了。只是我没想到的是,他直接把车子开到了我家楼下,随后带我去了他以前打过工的地方……”

“诶?”几个人面面相觑。

“他其实什么都知道,只是没有第一时间说出来,他跟我介绍了他打工时的情况,以及带我认识了他的老板和同事。他最后才跟我提到,如果想换工作的话可以考虑一下那里,那里都是他的朋友,应该不会亏待我……”

“诶——?”

“那里就是我现在工作的地方,也是一间酒吧,但是环境比先前要好很多,”纱织说,“原本我还对辞职的决定感到后悔,因为当时根本不好找其他工作,可是有了他的帮忙,一切都迎刃而解了,所以对他的好感度也提高了不少呢。”

“然后就在一起了吗?告白了吗?住在一起了吗?”园子拍着手起哄。

“没有哦,”纱织摇头,“虽然我们的确是男女朋友关系,可是我们并不住在一起,他现在的公寓在八王子区,我因为要工作,所以住在那家酒吧附近……”

“为什么?明明都在互相关心着的……”园子挑起了眉毛。

“这么说的话,京极先生似乎也住在美国呢?”江户川在此时横插一嘴。

“你闭嘴啦,小鬼!”园子的脸顿时红到了耳根,“虽……虽然是这样没错啦……”

“所以说,就算是恋人,也没有一定要住在一起的理由,”纱织说,“虽然是互相支持的两方,但是我们都有各自的私生活,即使不会每天都见面,但是只要彼此牵挂着对方就够了啊,至少对于我们两人来讲是这样的。”

“我……大概也是……”园子越说声音越小。

“没关系,高中生的时间还很长呢!”纱织的眼睛眯成了两条线。

 

 

[六]

 

在安室打完工下班之后,一行人离开波洛店前往练习用的音乐室,上次的地点虽然发生了命案,但在短暂的休业之后又继续投入使用了。不过也是由于案件的原因,这次的房间有了富余,以及老板为了赚回人气,只收取了他们半价的租金。

“有安室先生和纱织小姐在的话就没问题了吧?”园子开口如是说着,“不仅仅是乐器,就连主唱也可以练习了呢!”

“我记得兰小姐是键盘,园子小姐是吉他,”安室透说,“世良小姐呢?吉他、贝斯还是主唱?”

“我是可以唱没错啦,但是跟乐器放在一起就没办法了……”世良对着他摊手。

“那么,让这个孩子来怎么样?”纱织看一眼站在脚边的江户川,“我感觉他还挺不错的样子……”

“这个小鬼只会把事情变糟的!”园子立马投了反对票。

“因为……柯南君唱歌找不着调的说……”小兰也不好意思地苦笑一声。

“是吗?那还真是遗憾……”纱织露出了一点无奈的表情。

最后众人达成一致,首先练习手上的乐器,小兰因为对键盘很熟练,可以提前尝试一下演唱。园子和世良则分配给了安室,不过重点都在园子身上,世良因为有一点基础,所以暂时先单独练习音阶和熟悉曲谱。

“左右手的位置都要记住哦。第一个音符的话……”安室站在园子身边手把手地教她,而世良在拨弄琴弦的间隙,也时不时地偷偷转头看着。曾几何时有一个人,也这么手把手地教过她音阶,而眼前的安室所使用的语言和动作,几乎与那个人一模一样。安室自然感觉到了世良的目光,然而他什么也没表示,他知道世良仍旧在怀疑自己,自己却并没有什么解释的必要。那个人已经死了很久,永远都回不来了,可杀死他的人却仍旧躲藏着,无论如何也不以真身与他相见。

或许是安室的传授方法比较有效果,两小时之后,园子顺利掌握了基本的音阶,于是安室叫过世良,打算问问她的进度。然而话才刚说了两句,电邮的提示音就响了起来,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屏幕,随后他的表情就有了变化。

“是谁?”纱织问道。

“委托人。”安室开口回应一句,又迅速把邮件删除。

“每次都是这样……”纱织故意装出不满的样子。

“下次再补偿你吧,”安室掏出车钥匙交给她,“他们暂时就拜托你了,送到侦探事务所楼下就好,你先开我的车回去,等事情办完了我就去找你。”

“知道啦,大忙人,”纱织半月眼状挥了挥手,“路上小心……”

“到时候给你打电话!”话音未落,人却已经没了影子。

“有个侦探在家里就是这样,时不时就找不到他的人,”纱织有些头疼地抱起了手臂,“就好像是他的命一样呢,那些不知所云的案子……”

“这点我们很理解哦,兰家里就有一个为了案子不回来的笨蛋……”提及工藤新一,园子就有些来气。

“您知道他一般在跟哪些人接触吗?”世良转头看向纱织的脸。

“这种事情我可不知道哦。”纱织如是说着,随即摇了摇头。

 

 

[七]

 

不知不觉两人认识超过了三个月,在安室的朋友的撮合下,他们最终决定正式交往,不过后来纱织发现,安室几乎没有作为恋爱者的自觉,仍旧像是没长大的野猫一般,三天两头地往外跑着不回来。纱织原本不太喜欢这种模式,也曾对着老板和同事抱怨过,然而他们的态度却一边倒,无一例外地帮着安室说话。安室好像也听到了风声,于是每天尽可能地回家一次,实在没有办法就打个电话通报一声,这才稍微减轻了纱织的不满。

纱织工作的酒吧里有一只猫,是在他们认识的第一年里的某个雪夜里捡回来的,当时安室顶着满脑袋雪花让纱织开门,又直接带着裹在帽子里的一团东西去了暖炉旁边。那只猫只有耗子般大小,叫起来也挺像耗子,安室费了很大的劲才救活了它,用焐热的毛巾把它给包了起来。在某些事情上他都有很特殊的执念,一开始纱织根本无法理解,不过看到他那股认真的模样,她也就摇摇头表示放弃了。她从浴室里拿来另外一条毛巾,帮安室把打湿的头发擦干,而安室抬眼看着她的表情,与那只奶猫看着他的表情一模一样。

“真是的,这里是野猫收容所吗?明明早就已经有一只了……”虽然嘴上这么说着,纱织还是把那只奶猫给留了下来,因为它是被安室捡回来的,所以就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做透酱。后来听酒吧的老板说,安室也是在某个雪夜被人捡回家的,直到那时她才意识到自己的不妥,很可能在无意识里伤到了他。

“没关系的啦。”安室一边撸猫一边说,那只奶猫虽然仍旧叫得像耗子,却已经可以摇摇摆摆地舔他的手指。纱织从背后缠上安室的肩膀,将自己的脸颊贴近他的脖颈,而安室保持沉默,撸猫的动作却缓缓地停了下来。

“抱歉啊。”

“……说什么呢?”

“把你也当成野猫的事。”

“原来是因为这个吗?!”

纱织并不是拘泥小节的人,这是她与普通女性的区别,而她身上若隐若现的母性,也让安室有了依恋她的理由。纱织比安室大一岁,这让她有了一种莫名的责任感,她有时候也会感觉到,自己对于安室的定位正在逐渐变得模糊。

“去做你应该做的事情吧,不过要记得回来啊。”于是在不久之后,安室又恢复了三天两头往外跑的习惯,那只猫则被纱织带去酒吧,成为了新的吉祥物。安室有时候会直接跟她在酒吧碰面,顺便问问老板最近的生意,不过更多的时候则是他被一个邮件或者电话叫走,然后又是几天时间找不着人。

“私家侦探有必要随叫随到吗?”纱织捏了捏小猫的飞机耳,“总觉得有些奇怪的样子……”

“他以前就是这个德性啦,”老板对着她苦笑一声,“不过说起来,侦探的工作也是越来越不好做了呐……”

“真是奇怪的人……你说是不是啊透酱?”纱织拨弄了两下猫脖子上的小领结。

“……”那猫儿则没什么反应,只是抖了抖全身上下的毛。

纱织没有再继续问下去,这让老板暂时松了口气,不过他在背着纱织的时候,也偷偷地给安室本人打电话。纱织不是那么好骗的女人,她已经发现了某些信号,如果被她知道安室的身份,对于双方来讲都不算什么好事。

“她想知道就知道吧,我不可能隐瞒她一辈子。”安室的回答反而很干脆。

“再过一段时间吧,你自己现在都不怎么稳定……”老板的话还没有说完。

“……随便。”安室淡淡地说了一句,随后就挂断了电话。

 

 

[八]

 

安室是有秘密的人,纱织已经有了这种感觉,他基本上什么事情都没与她讲过,这让她稍微有点不安。她觉得自己并不了解他,包括他的家庭、出身以及工作,明明恋人之间需要彼此相交,她却总与他有着些许间隔。她就这么带有疑问地过了一年,很快就要到他们相识的日子,她决定找个机会问问安室,看看他是否有什么特殊的理由。然而她找不到任何机会,因为安室透突然失踪了,他最后一次与她联系是在三天之前,随后就再也没有了消息。

他去了哪里?纱织开始给安室打电话,可对面永远无人接听,她甚至去过安室本人的住所,却同样没有人应答。老板与同事一问三不知,每个人的回答都吞吞吐吐,纱织不免心急如焚,有些手足无措起来。她突然回想起一年前,她第一次见到安室的时候,他一个人坐在有些昏暗的吧台上,脸上的表情垂头丧气。那个时候的安室是极其阴郁的,他眼角的伤痛映在她的脑海里,所以当时她出于怜悯,才有意走到了他的身边。

莫非……?纱织似乎明白了什么,虽然她不知道事情的起因,但她认为安室的莫名失踪,应该与一年前的事情有关。纱织并不是什么侦探,也没有办法凭借自己的力量调查,可她还是从基本的线索入手,推断出最适合的可能性。然而她的努力杯水车薪,她还是没有办法找到安室,就在她打算报警的时候,酒吧的老板把她给拉住了。老板自然知道她不会善罢甘休,不过为了稳住她,他还是建议她再等等,毕竟同样的事情在去年也发生过,这次只不过是上一次的又一个轮回。

“除了你以外,他还有另外一个非常在意的人,”老板开口这么说,“那个人的忌日就在昨天,我想这就是他离开的原因。”

“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?!”纱织的表情有些愤怒,“那么他会去哪里呢?到现在也应该回来了啊?!”

“其他的事情我也不知道,”老板摇头,“他离开这里已经快两年了,在你来之后他才与我们联络……”

“那现在怎么办?难道就这么一直……”纱织的话并没有说完。

“我再帮你找找看吧。”老板开口打断了她,随后径自转过身去,纱织一个人留在原地,默默地看着他的背影。原本趴在桌上的猫抬起了脑袋,警惕地竖起了飞机耳,它的体型比几个月前大了不少,却仍旧不改小奶猫的模样。在这个时候,纱织才明白自己离安室有多远,那个人为自己置办了一切,自己却对他没有半点了解。他在她的面前一直保持着笑脸,从来不让她看到他的难过与忧伤,他以为自己给了她最好的一面,却刻意把她推出了自己的内心。

这段感情真的可以继续走下去吗?她不免在心里这么想着。

有太多的不解和犹疑,开始不断地萦绕起来。

 

 

[九]

 

“这三年里,安室先生有跟您吵过架吗?”发话的人自然还是园子。眼下他们正走在回家的路上,身上仍旧背着各自的乐器。

“安室先生是不会的吧?明明很体贴的说……”小兰直接投了否定票。

“怎么说呢?应该是‘就算我们想吵架,也总是碰不到面’的情况吧,”纱织用食指撑起下巴,“因为他总是不在家呢,上次也是忙到前几天才回来……”

“不是吧,居然这样……”两个女孩子面面相觑,“说起来,安室先生前一段时间的确请了假,就连咖啡店的工作都没有做了……”

“所以说很伤脑筋啊,总是不知道他跑去了哪里……”纱织苦笑着说了一句。

前几天啊……江户川的脸色沉了下来,他自然知道安室透去了哪里,从夏子老师遇袭开始,到公安小队夜访工藤宅结束,安室作为主角相当活跃,几近将自己逼入绝境。后来还是赤井出面,直接挑明了安室的身份,才让安室对他无可奈何,公安对赤井的围捕也以失败告终。

他应该会感到很不爽吧……江户川撇嘴,当时的安室气得简直快要拆房子,不过最后却意外地好说话,或许只是因为说话的对象不是赤井。那么他在女朋友面前又会是另一副表情吗?江户川认为,只有特殊的人才能看见他特殊的表情,赤井算是一个,那位名叫苏格兰的人算一个,至于他的女朋友大概也算一个。

“他倒是不会跟我吵架呢……”纱织默默地沉下了眼。她还记得,两年前当她再次见到他的时候,他就好像一只受了伤的猫,他独自靠在沙发里睡着,身上盖着其他人给他拿来的薄毯。他的手指关节上缠着纱布,听说是被碎玻璃给划伤的,一段时间不见,他的气场改变了很多,与平日里简直大相径庭。

“我知道你对他很不满,”在她走过去之前,酒吧的老板首先拽住她,“请你暂时不要刺激他,他好不容易才冷静下来……”当时已经到了凌晨,哪怕是夜店也到了打烊的时候,也就是在那时她接到老板的邮件,告诉她安室透已经回来了。她立马起身赶到店里,看到了被安置在房间里的安室,然而她的心里已经没有了怒气,取而代之的是满腹的不忍与怜惜。

“唱一点令人感到高兴的歌吧。”她记得他当时这么说。

“抱歉,我要走了……”他的手指敲打着吧台的表面。

“如果想要换工作的话,可以考虑一下这里……”他的眼神里充满了认真。

“今天……好像又没有办法回来了……”他稍稍带有一点疲惫的语气。

其实安室是个很自满的人,几乎所有的同事都知道他的脾气,可当那个人死去之后,那股傲气就被狠狠地挫败了。他一直试图挑战杀人凶手,然而却屡战屡败,以及前不久传出那人逃走的消息,这不免令他气得暴跳如雷。纱织是不知道这些事情的,因为必须对其他人保密,以及安室为了保护她,并不想让她陷入这个怪圈。与她成为恋人要承担风险,安室心里很清楚这一点,可他并不想要就此放手,毕竟她是继那个人以后唯一可以给他带来温暖的人。

对不起,他在梦里哭泣着,对不起……

随即他耳边隐隐传来了,某个女声所发出的不平稳的叹息。

 

 

[十]

 

在送三个女孩和江户川回去之后,纱织又开始了自己的日常,她首先开着车回到家里,放好了东西再去酒吧里上班。她原本以为安室今天也不会回来,可没想到他居然在等她下班,那只猫也被他捧在手心里,眨着它圆溜溜的眼睛。

“今天这么早,被麻烦的委托人给放过了吗?”纱织一边对着镜子卸妆一边问道。

“算是吧,没什么大事。”安室却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,“你呢?今天有好好听妈妈的话吗?”他分明指的是那只猫,不过猫崽子可不会说话,只是象征性地喵了一声。

“它可是比你乖多了,不像你一样到处乱跑惹人担心。”纱织在镜子里白了他一眼。

“因为是工作啊……”安室的表情有点委屈。

“好啦好啦,就知道装可怜……”纱织卸完妆,从镜子前站起身来,她顺手在安室的脸上弹了一下,又摸了摸他手臂里猫儿的毛。相比起那只小野猫,这只人形大猫更加不让她省心,不过每当回想起他累到睡着的样子,她就又开始有些不忍心起来。

在回家的路上有一个卖荞麦面和关东煮的摊子,安室说有点饿了,于是两人就在摊前的板凳上坐了下来。摊主每天都能看到纱织路过,但他的确没怎么见过安室,所以当他得知这两人是情侣的时候,就不由自主地盯着安室的脸打量了好一阵。在他看来,安室应该是纱织的弟弟,因为他的长相太显年轻,以及安室从里到外都散发出一股孩子气,与纱织的成熟截然不同。安室却不管这些,兀自用吃剩下的竹签逗猫,不过他也小心地注意着猫儿的动作,不让它的爪子和猫毛落在汤锅里面。

“我说你啊,好歹有点大人的样子吧?”对于这个只比她差一岁的家伙,纱织表示毫无办法。

“有什么关系,又不会妨碍到人。”安室撇嘴,她还没见过自己发号施令的表情。

“万一结婚以后也是这样,我可是会有些困扰啊……”纱织抬手拨弄一下耳边的卷发。

“……”安室却突然有些浑身不自在起来。

每次提到结婚的话题,安室都会保持沉默,这让纱织感到有些奇怪,随即又对他有些不满。明明已经交往将近三年,他却从来不正面提起以后的事,她一直被他吊起了胃口,悬停在半空没有着落。于是在这次回家之后,纱织直接把安室按倒在床上,她打量着他紫灰色的眸子,就好像在看着一件精美的艺术品。她问安室对她有没有感觉,她需要得到一个回答,而安室首先什么也没说,反手将纱织压在了身下。

“都三年了还不信任我吗?”安室撑在她的耳边问道。

“那么就结婚啊。”纱织如是开口说着。

“不行,还不行……”安室果然缩回了手。

“你到底在顾虑些什么?”纱织对着他皱起了眉头。

安室半晌没有动作,又过了少许时候,他俯下身去,用唇吻触碰着她的额头,他的手臂从她的耳边滑至脸颊,又缓缓地搂住了她的颈间。他小心翼翼地吻她的唇,谨慎地对她进行试探,他能感受到她心里的不满,所以只能将自己的爱意传达给她。

“对不起,我还不能与你结婚。”他用唇语暗暗地说着。

他增加了拥抱着她的力道,随即缓缓地闭上了眼睛。

 

 

[十一]

 

如果不是因为那些未知的秘密,安室或许可以成为一个很棒的恋人,他的外表美型不说,人品和体质也都算是同龄中的佼佼者。他能够满足纱织的要求,无论是人前的虚荣或者夜生活,而纱织也成功地被他吸引,心甘情愿地留在他的身边。

安室的右边肩膀上有一条伤疤,虽然已经愈合,却并没有消失,纱织在与他同床的第一天晚上就发现了它,着实把她给吓了一跳。安室并没有告诉她那是枪伤,只是推说是几年前的一场事故,他小心地掌握着平衡,不让纱织离事情的真相太近。纱织一直在怀疑他的工作,安室很明白这一点,然而只要他拒不承认,她也无法得到什么结果。他并不想对她隐瞒一辈子,但现在还不是告诉她的时候,等组织的事情告一段落,他才会真正与她展开心扉。

安室对纱织保有着秘密,纱织也对安室保有着秘密,有些时候安室不在身边,她会一个人去邮局发几封信件。明明可以选择就近的邮局,她却偏偏绕远路跑去另一个区,她写下的名字也不是鹿岛纱织,看起来有意在隐瞒什么。她原本以为安室不会注意到,安室却早就将一切都看在眼里,他什么也没说,只是悄悄走开不让她发现。彼此之间都有秘密的话,他们也就算是扯平了,因此他们并没有相互追究,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的背影。

园子曾经问过纱织,她为什么要选择当歌女,她的嗓音明明可以打败大部分明星,却坚持要把自己委屈在一间酒吧里。当时纱织说只是为了兴趣,以及不想有太多人打扰,然而真实的情况是无法说出口的,她也不打算让其他人知道。不过如果她当时没有决定去当歌女,她也就不会遇见安室透,那是她一生里最好的男人,令她产生了与他在一起的念头。她并不后悔自己的选择,也不去干涉安室的选择,她相信安室符合她的标准,因此她也要尊重他个人的生活。

“我们都是有秘密的人,”纱织说,“所以我愿意等到我们彼此面对的那个时刻。”她想把自己的事情告诉安室,所以她才盼望着与他结婚,只是安室一直表示抵触,她也对他没有办法。她能够感觉到安室的不寻常,他的秘密绝对会比她更大,然而安室什么线索都没有留给她,她只好凭借着自己的臆想进行猜测。

“他不是普通的侦探吧?”她曾经试探着问过老板,她隐约觉得,安室有点像警察一类的人物,但他平日里也的确有在处理私人案件。没有任何私家侦探是随叫随到的,这一方面安室做得有点明显,然而就算如此,也没有证据能将他与警察联系起来。不仅仅是她本人,就连那个叫世良的小女生也很在意,听其他人说她也是个小侦探,她的感觉应该也比平常人敏锐。不只有她一个人在怀疑的话,这就表明这种想法应该不是她的错觉,而安室一直对这件事情闭口不谈,说不定真的有什么无法告知的事情。

“她好像已经快要猜到了。”老板在电话里这么说着。

“她是个好女人,没关系的。”安室沉默了一下,随后说。

“你们两个还真是绝配,彼此什么也不说……”老板在这边暗自挑眉。

“……或许是吧。”安室微微地笑了一下,抬头看了一眼车窗外的天空。

 

 

[十二]

 

在纱织的印象里,安室很少有半夜出门的记录,最多就是半夜两三点回到家中,在简单洗漱之后钻进被窝里睡觉。不过安室在她家住的次数也少,一般都是回他自己的公寓,因此安室的作息时间究竟如何,她也就无从得知了。然而这一次,安室正好住在她家,就在两人依偎着熟睡的时候,一个电话铃声把他们给惊醒了。首先反应过来的是安室——没有人比他更熟悉自己的手机铃声,他毫不犹豫地翻身下床,一把将手机给拿了起来。

“降谷先生,大事不好了……”在听到同伴简单的叙述之后,安室的脑海里突然一声炸响,他把手机扔在一边,抓起手边的衣服就往身上套。纱织被他吓了一跳,然而黑暗中看不见他的表情,她只能听见他换衣服的声音,动作迅速雷厉风行。

“我马上就来,随时报告你们的位置!”安室戴上蓝牙耳机,对着话筒发号施令,他连上衣扣子都来不及系,抓起车钥匙就打算出门。纱织紧随着追到门边,看着安室三步两步飞身下楼,他甚至连一个字都没有留给她,就迅速消失在她的视野中。安室坐进车里发动引擎,车子咆哮着飞驰出去,他一手握紧方向盘,另一手按下了酒吧老板的电话号码。有些事情他来不及告诉纱织,他只能将她暂时拜托给老板,他这次要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险,他害怕自己会一去不回。

“所有日本境内的卧底资料都被盗了,包括我的真实资料在内,”安室透说,“总之,如果你们确定我没回来的话,就把我的事情全部都告诉她,以及我调查过她的家人的事情也……”一旦自己的身份暴露,等待着他的就将会是组织的追杀,他本身并不惧怕死亡,但他害怕把其他人也给卷进漩涡。眼下盗窃者正在被追捕中,他必须拿命来碰碰运气,为了不让组织的阴谋得逞,他竭尽全力也得把那些家伙给抓回来。

给我等着啊,混蛋们!就在安室打算孤注一掷的时候,他看见远远驶来一辆红色的车子,车灯的远近光线不断闪动,传达着似曾相识的信号。安室微微眯起了眼睛,他认出对面的车型是福特野马,而当那个人摇下车窗的瞬间,他的表情就有些凝固了。

赤井秀一!!

一红一白两辆车子,在车辆稀少的高速路上并驾齐驱,赤井看了安室一眼,又抬起手臂做了几个手势。安室自然明白那些手势的意思,赤井是在请求合作,他也是来围捕盗窃犯的人,于是首先在这里与安室碰头。安室突然记起,赤井的真实身份也在被盗走的资料之中,然而他的姓名早已被组织的人所熟知,就算他刻意出动也无济于事。安室挑眉笑了一下,随即抬手作出回复,他暂时接受赤井的合作请求,首先将逃跑的家伙一网打尽。高速公路出现了两条岔路,一条通往出口,另一条继续前行,赤井表示从后方包抄,于是开着车子驶向了出口。而安室则没有回头,仍旧马不停蹄地向前追赶,明亮的车灯划出弯曲的弧线,逐渐消失在黑暗深处。

 

 

[十三]

 

纱织一个人穿着睡袍,孤零零地站在走廊里,玄关的门并没有关紧,就好像刚刚才被打开一般。她的目光有些呆滞,她的手臂却微微颤抖,最终她沿着墙壁跌落在地上,带有一点失魂落魄的表情。她终于看到了,属于安室透的另外一面,就仿佛是一只眼神尖锐的鹰隼,原本的孩子气荡然无存。她同样察觉到了一点寒光,那是别在他腰间的手枪,她不知道他先前把它藏在了哪里,只知道它并不属于这个地方。她已经意识到安室本人比较危险,他现在的处境或许更危险,有不少零碎的片段划过她的脑海里,她突然开始感觉到寒心了。她靠在墙边坐了一会儿,随即又猛地爬起来去找自己的手机,她的直觉告诉她应该给酒吧老板打个电话,那里或许有全部她想要知道的真相。

不出她所料的,老板很快就接了电话,不过他并没有告诉她事情的原委,而是让她首先保持冷静。安室将纱织托付给了自己,以及他在电话里做了一番嘱咐,老板决定暂时还是先等一等,看看情况再做决定。可是纱织却失去了耐心,她想要知道安室透的身份,她直接换好衣服去了酒吧,试图当面与老板对质。老板自然没有轻易告诉她一切,只是让她好好地留在原地,眼下任何慌乱和迷茫都是不可取的,他们必须让自己强大起来。

“他是警察……对不对?”纱织对着老板开口发问,她并不是不信任安室透,只是目前很担心他的安危。老板递给她一杯热水,让她暂且放宽心,那小子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,凭借他的本事肯定可以化险为夷。某只猫儿在他的裤腿上蹭着,他拎着脖颈把它放在沙发上,它咕噜咕噜地叫了两声,又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趴在了角落。它如今也已经长大,不会再像耗子般奶声奶气,所有的人都见证了它的成长,就与他们见证过安室的成长一样。

“有些事情,让他自己对你说吧。”老板再次一语言中,过了几个小时,安室透果然回来了,然而他换了一身衣服,头发也有清洗过的痕迹。纱织作势要打他一巴掌,可手到了脸颊边却又停了下来,而安室站在原地不动,厚着脸皮眨着眼睛看她。

“不骂我吗?”他开口调笑一句,“我可是做好了准备才回来的。”

“骂你有什么用啊,”纱织斜眼, “你还没有一只猫听话!”

“哪有……”安室的话音未落,突然扭过脸去打了个喷嚏。

“什么啊,居然感冒了吗?”纱织又露出了一点担心的表情。

安室与赤井的合作是成功的,但对方也并不好对付,赤井狙掉了其中两人,还有一人继续驱车逃窜。安室开着马自达与其对撞,结果两辆车都冲进了海里,最终在同伴的帮助下,成功将逃亡者击毙。

“说吧,”纱织半月眼状抱着手臂,“你到底是谁?”

“明明你已经猜到了啊……”安室仍旧厚脸皮。

“刑警是需要特别保密的职业吗?”纱织直接将了他一军,“说什么私家侦探的话,都是骗人的吧?”

“……”安室垂下眼去不再作声了。

 

 

 [十四]

 

“我没骗你哦,”半晌,安室抬头,“我的确是私家侦探。”

“还是在咖啡厅里打工的私家侦探。”纱织白了他一眼。

“我调查过一件案子,”安室用单手撑着脸颊,“三年前,伊藤制药的董事长贪污入狱,他的家人想要为其平反,而这件案子是我接的。”

“诶?!”纱织的脸色突变。

“因为不想被其他人知道,所以在网上匿名寻找私家侦探,”安室的表情没有变化,“苍月彻……你真的以为那个主动送上门来的家伙是个巧合吗?”

“……”

“所有的资料都是我提供的,至于表面上接了这件案子的律师,他是我的朋友,”安室透说,“是我拜托他拿着证据为你们在庭中辩护,包括前段时间的终审翻盘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而在那以后你就发现,你再也找不到那个苍月彻了,”安室撇嘴,“对啊,你怎么可能找得到呢?明明就只是个不存在的人而已……”

“……”

“不过你的名字我可是记下来了,”安室的眼睛眯成了两条线,“你说是吧,伊藤纱织小姐?”

“……”

对于纱织的真实姓名,安室表现得尤为淡定,他早在三年前就知道她的身份,只是一直都没有说出口罢了。至于纱织在邮局里寄出的信件,也被他很仔细地调查了一遍,后来发现是她以私人名义,定期向家里进行费用补贴。在遇见安室以前,纱织因为不想继承家业而离家出走,后来她的父亲入狱、家庭一落千丈,她固执地没有选择回去,只是不停地把自己唱歌赚来的钱寄回家中。她在网上寻找私家侦探,随后很幸运地遇见了苍月彻,她把所有的赌注都押在了他的身上,希望他能帮助自己的家人度过难关。安室见过她在暗地里流泪的样子,这就让他坚定了帮她的决心,而她在终审翻盘那天搂着他转圈的喜悦,也让他感觉到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有了意义。安室原本就肩负着四份工作,他还是执意把纱织的事情给接了下来,他认为自己应当承担起责任,毕竟也是选择留在她身边的人。

“其他人可没这么好的待遇,我平时工作也是要给酬劳的!”安室摸着手心里的猫儿的毛。

“笨蛋……”纱织突然低头哭了起来,“你就不会找个好一点的理由吗?!”

“我……”本来想活跃气氛的安室,瞬间有了一种弄巧成拙的感觉。

“为什么你还能够用这么轻松的语气说出来?明明就是一直在骗我……”纱织努力表达出自己的不满,“明明你什么都知道,却一直露出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,明明就做着很危险的事情,却什么都不跟我说,我很担心你你知不知道?!”

“如果我一开始就说出来的话,你还会跟我在一起吗?”安室抛出了最关键的问题。

“我喜欢的不是你的工作,而是你!!”纱织一句话就把他给堵了回来,“如果我一开始也告诉你我的处境的话,你还会跟我在一起吗?!”

“为什么不呢?”安室也提高了嗓音,“我也不是故意才接近你的!”

“那么为什么不结婚呢?”纱织直直看着他的眼睛问道。

“……”安室猛然被噎了一下。

他何尝不想结婚。能与心爱的人在一起,简直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幸福,然而他却害怕自己给不起承诺,因为他并不是一个普通人。为公安工作的七八年里,他已经见过太多的死伤,他同样见过有人执意与局外人相恋,最终也由于各种原因黯然分手。安室是渴望家庭的,那是他从小以来的奢求,他希望有人能像真正的父母一样爱他,可以用肩膀给他依靠。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个父亲,可他突然间就消失了,原本满满的五彩的梦想,被尖锐的子弹给打成了泡影。

苏……格兰……

见安室半晌没有反应,纱织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,她发现他的目光僵硬,仿佛失去了焦距一般。安室的视野里朦朦胧胧的,他好像又回到了三年前,那个人留下的最后的笑靥,永远粉碎在他的记忆中。



[十五]

 

两人的商谈并没有结果,最终闹得不欢而散,安室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酒吧,独自回到了自己的公寓。他的马自达已经送修,因此他很少见地搭上了电车,他整个人靠在窗边的椅背上,有些疲惫地阖上眼睛。今天他意外地不想打工,于是就打电话给老板请假,老板一如既往地关照他,让他不要在意好好休息。他把手机扔到旁边,从抽屉里翻出两片感冒药,在一口气灌下大半杯凉水之后,又默默地倒回了床上。

持续不断的低烧,令他的精神有些模糊,他蜷缩在床边的一角,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了一团。他昏睡了将近四个小时,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夕阳西下,他低吟着翻了个身,抬手抹了一把满是汗水的额头。他摸索着抓到了手机,看着屏幕上的几条未读邮件,有两条来自纱织,还有一条是个陌生的号码。他原本以为是哪个委托人,可邮件的内容却让他一惊,他仔细看了看右下角的落款,最终确定对方是伊藤家的人。

“你就是我女儿的男朋友吗?我想和你谈谈。”邮件里的话语不温不火。安室确认了一下邮件时间,大概在他醒来之前的两个小时,他再次把邮件看了一遍,随即有些头疼地皱起了眉。他其实很不期待这种事情发生,这会给他带来些许麻烦,他决定先把自己的思路理清楚,再去考虑解决的办法。他打开纱织发来的邮件,发信的时间是几十分钟前,他默默地扫了一眼内容,随后打算直接给她打个电话。纱织应该还不知道她的家人与他联络的事情,这让他感觉有些难办,他揉了揉自己的头发,按下了手机的通话按钮。

纱织在安室逃走之后,心里就一直有些内疚,而她随后得知他在发烧,她的不安也就更加强烈起来。在征求酒吧老板同意之后,她立马赶到了安室身边,她带来了一些食物和药品,小心地放在了他的床头。

“还好,温度不算太高,”纱织用自己的额头顶着安室的额角,“你怎么什么也不说呢?如果我早就知道的话,我也就不会那么说你了……”

“……”安室不说话,他的眼眸里有什么东西在闪闪发亮。

“我知道啦,不想这么早结婚就不结嘛,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……”纱织赶忙开口哄他,“等你退烧以后就跟我回去吧?老板他们也很担心你呢……”她对着他伸出手去,抚摸着那一脑袋黄毛。

“抱我一下吧,”安室看着她的脸说,“一下,就一下。”

“真是的,你在撒什么娇啊……”纱织托起他的肩膀,让他枕在自己的腿上。

“抱歉,就这一会儿……”安室的声音越来越轻。

“只要你喜欢的话……”纱织帮他掖好了四周的被角。

在纱织赶到他身边之前,安室就已经给伊藤家回复了邮件,他说自己的安排有些紧张,恐怕今天无法与他见面。对方的讯息很快就来了,让安室自己选一个见面的时间,最终他考虑了一下,将时间定在了一天之后。

安室枕靠在纱织的怀里,像一只找到主人的小猫,而纱织一边拢着他的头发,一边在他的身上轻轻拍打着。安室有了满满的安全感,很享受地阖上眼睛静静熟睡,他紧紧地贴在她的腰间,一直一直也不愿松开。

 

 

[十六]

 

这次安室还比较幸运,没有什么电话邮件之类的烦他,以及有纱织在他的身边,能令他感到他所想要的温暖。他休息了一个晚上,随即又变得生龙活虎起来,看着他的眼神里有了光彩,纱织也扬起嘴角喜笑颜开。

“不发烧了?”她摸了摸安室的额头,“只要一恢复精力,你就又开始捣蛋了呢。”

“有什么关系……”安室顶着被子摸过去,将纱织压倒在下面。

“别闹,”纱织用指尖弹他的脸,“你现在倒是清醒了,我可是很困啊……”

“那就睡觉嘛……”安室的鼻翼蹭着她的鼻尖。

不过捣蛋归捣蛋,安室很快又从她的身上下来,纱织也就如愿以偿,可以继续安稳地补眠。当她再次醒来的时候,安室早已经不在床上,她起身换好衣服,又将睡乱的被单重新铺平。她拉开房门走出房间,发现安室正坐在桌边翻资料,见她出来,他便首先指了指盥洗室,那里已经准备好了洗漱用品。在纱织洗漱的同时,他又把餐桌上有些放凉的食物放进微波炉里加热,他眼下的心情看起来挺不错,脸上若隐若现出一点笑容。

“今天你不用打工吗?”纱织在享用早餐的间隙问道。

“陪你啊 。”安室只回答了一半。

“侦探的工作呢?”纱织又问道。

“在这里啊,”安室晃了晃手边的资料,“不过已经处理完了。”

纱织没有继续问下去,她知道以后的部分就应该是禁忌,既然安室选择对自己保密,她也尽可能地不在他面前提出。她大概猜到他是秘密警察,对此有点担忧却又有些兴奋,陪伴了她将近三年的宝贝,终于闪现出了金子般的光辉。

“今天没有办法开我的车哦,”安室透说,“昨天拿去修了。”

“又撞坏了吗?”纱织撇嘴。

“有点擦伤,以及引擎进水,可能要多修几天。”安室计算着所需要的时间。

“小心点嘛……你的工资又要不够了吧?”纱织挑起眉毛笑了起来。

在纱织的印象里,安室似乎根本不差钱,他可以随时把几十万的跑车撞成残废,表情里丝毫没有心疼。就算是兼职或者打工,他也可以随心所欲地请假,与其说他不在乎那些工资,不如说那些工作都只是消遣。一个私家侦探能接下多少案子,纱织心里并没有底,她只是每天看着安室跑来跑去,看起来十分忙碌的样子。如果安室的人气真有那么火爆,他完全可以自立门户开一家事务所,然而安室并没有这么做,她直到后来才逐渐明白其中的缘由。

“警察的工资有多少?”她凑在他的耳边这么问道。

“勉强够修车费吧。”安室斜眼。

“难怪要随叫随到,不然连饭钱都没了。”她用指尖戳了戳他的脸。

“怎么可能啊……”他则一把将她的手给抓住。

两个人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,目不转睛地彼此看了好一阵,安室有些莫名的沉不住气,于是放开纱织的手扭过头去。而出乎他所料的是,纱织一把将他按在了沙发上,她双手扳着他的脸颊,让他只能看向前方。

“你啊,”她缓缓地凑近了他的脸,“到底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事情呢?”

“……”安室沉默着没有回答。

“我好像明白了,你为什么不想提到结婚的事,”纱织的语气有些不忍,“是因为害怕吧,是吗?”

“……”

“表面上是私家侦探,却在暗地里做着很危险的工作……”

“……”

“如果你不是警察的话,你现在就会和我结婚吗?”

“……”

安室的眼中泛着水汽,有什么东西开始闪闪发亮,他并没有回应纱织的话语,只是微微地发出了一点叹息。纱织的脸色有些凄楚,她无声地用唇吻点上他的唇边,两个人的灵魂开始交织在一起,散射出一点淡淡的幽光。

 

 

[十七]

 

又是一天过去了。第二天上午,安室借口去见一个很重要的委托人,随即独自离开了自己的公寓,他在临走前换上了一件深色的小西装,不显得太庄重,也不显得很散漫。由于马自达还在修理,于是他向同伴借了一辆车,他看了看邮件里显示的位置,又将车子平缓地开进主车道。

对于安室透来讲,今天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,若是真要说出一点不同,大概就是要去见一次家长。对此安室没有什么感想,就仿佛是去见一个委托人,只不过这个委托人比较特殊,与他有些许利害关系罢了。他没有带纱织一起来,因为他要首先探探虚实,虽然对方可能很期待见到纱织,但他并不认为纱织很想见到他们。纱织和她家人的关系有些复杂,因此他不打算点燃导火线,他把纱织隐藏在自己的背后,由自己来作为她的挡箭牌。

由于安室决定了时间,因此见面的位置由对方来选,将近中午时分,安室在目的地附近停下来,出现在眼前的是标志建筑之一的米花大饭店。他将车停在地下停车场里,利用直达电梯来到了露天餐厅,他站在门口转头看过一周,随即很快就找到了目标。没有谜题,没有特殊的考验,这看起来就只是很普通的会面,他走向指定的位置,那里有两名女性在等着他。伊藤惠美,伊藤家的女主人,至于她身旁那位应该是她的另一个女儿,安室早在三年前就摸清楚了一切,于是他丝毫没有紧张。

“让你们久等了,”他很正常地打着招呼,“初次见面,我是安室透。”

“你好!请多指教!”伊藤家的女儿反倒抢先开口,“我是伊藤沙耶!”

“你好……”安室摆出了招牌的揽客表情。

“原本只有我一个人,结果这孩子一直吵着要跟来……”年过五旬的伊藤惠美对着安室抬手,“你来得很准时,就坐在那里吧。”

“是。”安室回应一句,很淡定地坐在了她们的对面。

“关于我们如何找到你的事情,我想你应该知道了吧?”女主人如是说着。

“如果我想的没错的话,应该是从毛利老师那里得知的,”安室回答,“按照我的推理,您原本为了寻找您的女儿,首先去找了毛利老师,却很意外地从他的女儿那里听说了我和您的女儿的事情,随后您才通过联络方式找到了我。”

“没错,”女主人点头,“我的确一开始想拜托毛利侦探,只是我没想到居然离你们这么近,倒是省去了不少的时间和麻烦。”

“话虽如此,”安室透说,“我还是想知道您此行的目的……请原谅我的直接,我不太喜欢兜圈子。”

“那我也就开门见山地说了,”女主人看着他的脸,道一声,“你与我女儿在一起这么久,有些家族方面的事情你也应该知道,眼下伊藤家正在重新复苏的时刻,所以我希望你可以让我的女儿回到伊藤家来。”

“是要我去劝说她吗?”安室挑眉,“我可以冒昧地问一下,您想让她回去干什么吗?”

“她是家族中的长女,”女主人说,“三年前,她因为不想继承家庭事业而与我们起了争执,随后独自离家出走,再后来家庭企业突发事故,我的丈夫也因此而坐牢。如今我的丈夫无罪释放,伊藤家所有的人脉都需要重新建立,只有他一个人是远远不够的,所以还需要我们的女儿的帮忙。”

“她对家庭事业并没有兴趣的话,还能够做些什么呢?”安室问道,“我认为还是顺从她本人的意愿比较好。”

“身为伊藤家的一员,她有承担家庭责任的义务,更何况她是长女,”女主人的表情没有变化,“我们当然可以尊重她的意愿,我们可以当面与她商谈,然而她现在不在这里,所以你并没有理由说明她不会改变主意。所以我的意见是,由你把她带来与我们的家人见面,只要你出面的话,她应该会做出考虑的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以及,还有一件事,”女主人的话锋一转,“我听毛利侦探说,你是个很不错的人才,所以我想要与你做一个委托,如果你完成这个任务,我会支付给你高额的委托金。”

“是什么事呢?”安室问道。

“在我丈夫入狱的三年中,有一个人一直在帮我们收集有利证据,而也是因为他的帮忙,才能让我丈夫的案件在终审翻盘,”女主人说,“我们通过聘请的律师得知了他的姓名,然而除了姓名以外我们没有他的任何资料,并且他自从终审判决之后就突然失踪了……我们想要当面酬谢他,无论支付多少酬金都可以,因此目前的第一要务就是把他给找到,让他了解我们的诚意。”

“……那个人的名字是?”安室首先沉默了一下。

“苍月彻。”女主人如是说了一句,直直地看着安室的眼睛。

 

 

[十八]

 

伊藤惠美毕竟是女主人,她自然有考验安室的难题,虽然无法构成绝对碾压,但还是让安室有点伤脑筋。他其实可以很简单地做出决定,那只不过是点头与摇头的区别,而他因为某些重要的因素,无法草率地进行选择。他的想法已经验证了一半,对方所看重的果然还是纱织,至于他这个所谓的男友,其实根本就可有可无。对方虽然是纱织的家人,可她的重点都在伊藤家族的复兴,她试图以家族的羁绊,将纱织沦为使用的工具。

这样真的能使她感到幸福吗?在与伊藤家的两人告别之后,安室独自思索了很久,他认为他的责任是给她想要的生活,而不是亲手把她推入火坑。纱织当时之所以离家出走,或许就是因为家族的压力,如果就这么放任她回去,只会让她重新坠入噩梦。纱织是个向往自由的女性,这在某方面与安室异常合拍,他在很多时候都尊重她的意见,日子同样过得相当和谐。他不太想让她离开这种生活,尤其在见过她家女主人之后,更何况还有她那个莫名其妙的妹妹,都令他有些不太安稳起来。

妹妹,不错,就是那个伊藤沙耶,安室原本没怎么注意到她,她却暗地里悄悄地跟了上来。她是伊藤家的次女,眼下在东京的某所大学就读,她可是名副其实的大小姐,看起来应该受尽了宠爱。安室才离开酒店两个小时,就收到了她发来的一条邮件,说她想了解一下未来的姐夫,并且想再约一个时间单独见面。安室自然是婉言拒绝,他不太想与其他女性有过多接触,以及他确实没有空闲,也不想把精力分散在不相关的人身上。对方看起来好像暂时沉寂下去了,然而就在夜晚,安室就遭遇了邮件轰炸,号码全部都是同一个人,内容全部都是请求聊天的话题。安室起先还回复几条,后来就有些不胜其扰,他皱着眉头单独设置了静音,随即把手机扔到了一边。

“出什么事了?”纱织发现他的表情不对,“又是很麻烦的委托人吗?”

“也不是啦,”安室摇头,“只是收到了奇怪的邮件……”

“邮件吗……”纱织突然有些莫名的感叹。

“嗯?”安室反倒有些疑惑起来。

 纱织没有告诉安室,她在前不久也收到了来自家族的邮件,说要她近期回一趟家,最好把她的男友也一起带来。为时三年的离家出走,的确让纱织有了一些怀恋,但她并不想让安室接触这些人,她不知道这到底是福是祸。她的母亲对家庭内务绝对掌控,她怀疑安室会受到欺负,以及她那个倚小卖小的妹妹,更是令她无法放心。沙耶从小就喜欢霸占她的东西,所以她才不敢把安室带回去,她不想让她的宝贝被别人给抢走,哪怕是与她拥有相同血脉的亲人。

再多考虑一段时间吧。他们各自在心里如此打算着。

他们所掌握着的不同的秘密,即将把他们的命运引向不同的终点。



[十九]

 

随后的一个星期,安室过得并不太平,原本这几天就有些忙碌,却还有额外的事情在找他的麻烦。他每天晚上将近半夜才回家,结果一掏出手机就有些头疼,他看着将近几十条未读邮件,心里不免有些烦躁起来。在这几天时间里,伊藤沙耶没少骚扰过他,不仅给他发送大量邮件,甚至一天给他打好几次电话。有时安室一觉醒来,发现屏幕里突然出现了几张裸照,他的脑袋里嗡的一声炸响,简直连起床气都要犯了。

“你到底要干什么?”他曾经这么问道。

“我要你跟我交往。”对方回答。

“我有喜欢的人。”他如是说着。

“但是我想让你喜欢我。”对方继续回答。

看在纱织的份上,安室才没有去告她性骚扰,他强忍着火气留下了每一张证据,随后又把她拉进了黑名单。他告诉自己要冷静,对方只是个小女孩不懂事,他凭借着自己强大的心脏,才让邮件的事情暂时平息下来。

“你这两天怎么了,一直心情不好的样子。”发现宠物不太高兴的人自然是饲主。

“……”安室没有作声,他的脸上却已经写满了求安慰求抚摸。

“是工作上的事情吗?别急嘛,急了也没有用……”纱织赶紧把他搂过来顺顺毛。

她们两个真的是亲姐妹吗?安室撇着嘴在心里腹诽。

不仅是公安的任务,组织的活动也接踵而至,这次他被分配去调查某个企业的高管,必要的时候可以直接把他给做掉。于是他又费尽心思地准备一切,从黑客技术到伪装画皮到实行计划到完成任务,总共消耗了他整整两天时间,然而就在他向BOSS报告完毕准备收工的时候,一个突发事件又让他的脑袋跳针。当时他收到了一条短讯,标题写着大大的SOS,他看着号码发现不认识,可看着内容他就皱起了眉头。发信人的口气有点像沙耶,她说她被坏人袭击,她求他现在赶紧过来帮她,并附上了她所在的简单地址。

安室在看到这条短讯的时候,他第一反应是拒绝的,这丫头折腾得他心神不宁,不知道现在又在搞什么鬼。可是万一是真的的话……?他给那个号码打电话,可是对方根本不接,他想了想,首先把这条短讯转发给伊藤惠美,随即驱车前往沙耶所在的地点。当他抵达现场的时候,发现那里是一个卡拉OK厅,他刚刚走下车打量着四周,就有一个人扑过来抱住他的手臂。安室的眼睛眯了起来,他发现那个人果然是伊藤沙耶,而沙耶不由分说地把他拉进卡拉OK厅,那里似乎有她的一群朋友。

“我说他会来的没错吧?”沙耶的表情很是炫耀,“真人看起来很帅是不是?”

“你在干什么?”安室打量着周围人羡慕的眼光,随即问道,“你在耍我?”

“不然你会过来我身边吗?”沙耶继续拽着他的手臂,“那么今天你就作为我的新男友……”

“你放手。”他直接开口打断了她。

安室的身体站得很稳,沙耶竟然没有拽动他,他随手把手臂一抬,很轻松地摆脱了她的钳制。他的目光转过一周,发现所有的人都惊得说不出话,他随后从兜里掏出手机,看了一下上面的时间。

“十分钟前我给你的母亲发了邮件,她现在应该快要赶到这里了。”他开口如是说着。

“你……竟然……”沙耶露出了一点慌乱的表情。

“请稍后自己跟她解释吧,伊藤沙耶小姐,”安室转身朝着门口的方向走,“故意伪装成被袭击的样子,从而让我过来假扮你男朋友的事……”

“你!!……”沙耶气得脸都红了。

花了十分钟时间赶到这里,结果在三秒钟之内了结此事,安室面无表情地走下台阶,回到自己的车边打开车门。可就在此时,沙耶突然对着他一声大吼,有行人被她惊得一愣,纷纷将目光投向了她。

“我告诉你,你是不可能与我姐姐结婚的,因为她已经有婚约了!”

安室的眉眼闪动了一下,他猛地抬头,见她正握紧了拳头看着自己,他的心里猛然咯噔一响,有一点不安开始弥漫起来。他没有再理会沙耶,径自坐进车里发动引擎,马自达发出不平稳的声音,逐渐消失在街道的深处。



[二十]

 

在回家的途中,安室一直有些惴惴不安,他在脑海里回想着沙耶的话,目光开始有些闪烁起来。他希望那女孩只是在开玩笑,他不想拱手让出心爱的女人,但他并不知道纱织是否也了解这件事情,于是他就有些心慌了。在敲开自己家的门之后,他直接上前搂住了纱织,他把脸埋进她的肩膀里,不动,也不说话。纱织被他给吓了一跳,她感觉到他好像受了委屈,她赶忙伸出手来回抱着他,把他小心翼翼地揽进自己的怀抱。

“你怎么了?”她很少看到他这个样子。

“……”安室不说话,他的眼睛紧紧地闭着。

“你别吓唬我啊……你说句话啊?”纱织的指尖在他的耳边摩挲着。

“……”安室这时才缓缓地睁开了眼。

安室已经明显感觉到,他身上的压力越发沉重,不仅来自他的工作方面,更加来自于他的情感与生活。他要顾及组织、公安以及零散的打工,也要考虑到纱织和她的家人,当它们同时铺天盖地而来之后,他就有些不堪重负了。他独身一人的时候,他的日子比现在要轻松很多,而在他谈了恋爱之后,有些必须背负的事情就纷至沓来。安室并不后悔喜欢纱织,他甘愿承担爱情的后果,可他的精力无法分散到各个地方,时间一久也就越发疲惫起来。

“我有几件事情想说……”安室的声音有些闷闷的。

“很着急吗?先休息一下怎么样?”纱织抚摸着他的头发。

“没有时间了,我很快又要走……”安室摇头表示反对。

“……那你说吧,我在这里听着。”纱织的话语停顿了一下。

安室最近有了新任务,要去保护几位重要的证人,其中就有逃脱出来的雪莉,目前仍旧与阿笠博士住在一起。近期组织的风声有些吃紧,几乎到了人人自危的程度,因为东京警视厅也发现了异常,开始对任何可疑人员进行搜索。组织的活动越发难以进行,他差一点就被警方发现,幸好他有易容做伪装,再凭借各种手段躲避他们的视线。作为公安在组织里的最后一个卧底,他的安全也尤为重要,他必须同时骗过组织和警方,在夹缝里找到自己的立足之地。

“我可能有一段时间没办法保护你了……”他缓缓开口如是说着。

“为什么突然这么说?”纱织有些奇怪,“这三年我们不都这么过来了吗?”

“这次跟以前不一样,”安室摇头,“就连我都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……”

“……”纱织看着他的脸不作声了。

安室考虑了很久,最终决定把伊藤家的事情告诉纱织,他因为工作而无法照顾到她,所以只能由她自己见机行事了。在听说他已经见过她的母亲的时候,纱织的表情就有些惊讶,随后她又听到她的妹妹打算对安室出手,她的手臂就微微地颤抖起来。

“我就知道……我就知道!”她的语调里带有哭腔,“我了解她们,我跟她们生活了二十几年,她们会怎么做我怎么会不懂呢!”她突然明白安室为什么毫无办法,因为那是她的家人,他不想破坏任何一边的感情,于是只能夹在中间倍受欺负。她是了解自己的母亲和妹妹的,那曾经是她最大的噩梦,她也因此抛下了所有的钱财和富贵,离开那个家庭寻找自由。纱织知道安室的辛苦,她不想再让他受到委屈,可家族的阴影仍旧笼罩着他们,紧紧追着他们的脚步不放。她一把将安室搂在怀里,她的眼角却涌出了泪滴,有什么东西在胸膛里撕裂,发出了一点破碎的声音。

 

 

[二十一]

 

在安室离开之前的夜晚,两人又睡在了一起,他们彼此拥抱着,互相汲取对方的体温。他们在耳边窃窃私语,不知不觉回忆起了从前,三年里经历的各种往事,都成为了他们的谈资。

“当时你把透酱带回来的时候,简直像雪人似的。”

“没有办法嘛……帽子用来装它了啊。”

“它这两年长大了不少,你倒是没变,还是那么不听话。”

“怎么,后悔当初把我捡回来了吗?”

纱织娇嗔一声,抬手弹了一下安室的额头,而安室一脸坏笑,俯身吻着她的颈项。他们彼此嬉闹了少许,随即又仿佛记起什么事情一般,纱织的眼神凝在一处,而安室的动作也停了下来。

“什么时候回来?”她开口问着。

“不知道,”他摇头,“这次或许会很久。”

“我该说一路顺风吗?”纱织故意使用了玩笑的语气。

“……抱歉……”安室反倒沉下了声音。

纱织撑起手臂翻了个身,把安室压在下面,她抚摸着他的脸颊,凝望着他紫灰色的眸子。三年过去了,这只小野猫也逐渐走向成熟,然而在她的意识里,永远都对他充满怜惜。

“你没有错,不是你的错……”她从眉间吻上了他的眼睑,她试图把所有的温情都奉献给他,让他能感受到自己的爱意。安室没有反抗,只是将她的吻照单全收,他的胸膛紧贴在她的胸口,似乎能够听到她心脏的跳动。这种暖意的缠绵,不知还会不会有下一次,他们知道这来之不易,于是都很珍惜这段时光。他们彼此纠缠在一起,双手十指相扣,裸露的皮肤蒸腾出温度,随后消失在空气中。

“这段时间注意保护自己,必要的时候可以与老板联络。”他凑在她的耳边说着。

“我知道了……”她回应一句,话语里有些轻微的喘气。

“其他的事情我尊重你的选择,如果我没有回来的话……”他的语气停顿了一下。

“我已经有了选择,”她努力提起自己的嗓音,“我选择的人是你,永远都是你。”

安室有些无奈地笑了起来,随即俯身将纱织的身体抱紧,而纱织开口低吟一声,又享受地闭上了眼睛。在纱织即将陷入熟睡之前,安室又贴近了她的脸颊,他用略显低沉的声音,说出了最后一句话语。

“我还有最后一个秘密,如果我能够回来的话,我就把它告诉你……”

随后的夜晚就沉寂下去了,而第二天早晨,当纱织醒来的时候,发现屋里只剩下她一个人,身上的被单很仔细地盖好,衣服也整齐地放在旁边。除了安室以外的东西都还在,只有安室一个人消失了踪影,他就仿佛一只野猫一般,不知道又独自跑去了哪里。纱织突然感到一阵酸楚,裹在被子里失声痛哭起来,她的泪水划过脸颊,滚落在柔软的枕边。被单里还残留着安室的气息,她紧紧地把它握在手心里,她有些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,她心里的洪水已经决堤。

“我等你回来,”她开口如是说着,“无论多久,我都会等你回来。”她抬手抹去了眼泪,又恢复了原本坚强的模样,她抬眼看着明朗的窗外,脸上逐渐没有了表情。

 

 

[二十二]

 

人在穷途末路的时候,就尤其增强了反抗的勇气,他们会想出各种方法,来面对不平稳的状况。纱织是个聪明的女性,她认真地观察着眼下的情况,她发现事情并不像想象的那么糟糕,还有可以挽回的余地。她换了手机号码,切断了她家人唯一的渠道,因为安室把她保护得很好,住址和工作地点都没有泄露出去。她不打算对家人做出回应,而这就是她最好的回应,她把自己隐藏在黑暗里,无声地对他们进行抗争。

让家业和婚约统统都见鬼去吧!纱织知道,只要自己不出面的话,家里人也就不会有太大动作,他们联系最多的人是安室,很难找到自己的头上来。然而安室也已经离开,没有人会知道他在哪里,他还有自己的任务要完成,不会去管那些无理的要求。她平稳了一下自己的心情,决定重新回到原本的生活,这与平日里并没有什么不同,她仍旧可以保证自己的自由。她没有再联系过小兰她们,她暂时不能再暴露自己,她必须要在安室回来以后,再与他一起考虑其他的办法。

起初的几天过得还算平静,只是当世良真纯找上门来的时候,纱织就缓缓地皱起了眉头,她完全忽视了这个假小子,从而使其悄悄地长驱直入。不过世良是一个人来的,她请求与纱织单独对话,而纱织沉默了少许,最终还是点了点头。

“如果你是为了伊藤家的事情而来的话,这次的交谈就没有必要进行下去了。”纱织首先把丑话说在前头。

“不,不是的,”世良摆手,“我是想说一点其他的事情……”

“其他的事情?”纱织挑眉。

“这件事情与安室透有关,也与我的家人有关,”世良垂眼,“但是目前,我找不到任何可以帮忙分担心事的人,所以我就想到了你……”

后来纱织才知道,世良的哥哥是FBI,他为了调查某个国际组织,早在几年前就在日本盘踞。她静静地听世良说了很多,包括安室、赤井甚至苏格兰,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连点成线,逐渐开始变得明朗起来。

“三年前吗?”她开口喃喃地念着,“所以是因为你哥哥,他才……?”

“是的,”世良点头,“秀哥说他对此感到很抱歉,那位苏格兰是个很好的人,他是安室在公安里的前辈。安室好像一直把他当做父亲一样的人物,所以在那个人死去之后,他持续与秀哥对立了好几年……”

“难怪他每年那个时候都会……”纱织的话语只说了一半,“那么,他们现在怎么样了?”

“前几天秀哥和他一起走了,因为任务,”世良说,“FBI已经与公安联手,为了保护证人,以及铲除那个组织的根基……”

江户川、灰原甚至阿笠博士,都已经作为证人被保护起来,他们离开了原本生活的地方,以躲避组织对他们的搜查。安室作为卧底和中间人,故意在组织里搅浑水,他刻意隐瞒那些证人的位置,同时继续打听组织内部的消息。

“降谷……零……”纱织默默地重复着这个名字,这难道就是他想告诉自己的最后一个秘密?

有不安和酸楚从心底涌出,再次搅乱了脑海的波澜。

 

 

[二十三]

 

安室与纱织刻意躲避伊藤家族的事情,自然引起了他们的不满,他们试图用电话和邮件联络,对方却根本视而不见。为此伊藤惠美再次去拜访毛利小五郎,随后得知安室早已离开,纱织的行踪也石沉大海,去向不明无影无踪。

“他拐走了我的女儿!”女主人有些气急败坏,她不顾毛利等人的劝阻,当即打电话联络警方。毛利父女面面相觑,却根本对其没有办法,而高木很快就被指派过来,对这起报案进行调查。高木与安室见过几次面,他对安室的印象不错,他并不确信以安室的人品,会做出拐走别人家女儿的事情。而女主人不依不饶,非要警方把此事给查个清楚,她要找回她的女儿,同时好好把安室给教训一顿。

“你们别想包庇他!”女主人大声说道,“那小子实在是老奸巨猾!”

“但是没有证据的话,我们无法立案侦查……”高木仍旧想要好言相劝。

“我的女儿没有了,这样都无法调查吗?!”女主人火冒三丈,“警视厅已经荒废到这种程度了吗?!”

“这……”高木冒出了一身冷汗。

女主人的心机很强,这让高木感到很头疼,最终他勉强同意 ,首先用车牌查找安室的行踪。他拜托交通课找出监控图像,以及摄像头拍下的照片,而当女主人查看这些资料时,她就又气不打一处来。

“这个女人是谁?!”她指着副驾驶上的人问道,“他居然背着我的女儿找别的女人?!”

“您先冷静一下……”小五郎挑眉看着照片上的女性,“金黄色的长发……是外国人吗?”

“那么也就是说,他现在应该并没有与您的女儿在一起了?”高木提出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。

“……”女主人咬着牙没有作声。

小兰在旁边看着心里发慌,却并没有什么解决的方法,她想找个人排遣心事,于是直接将电话打给了工藤新一。江户川在对面拿着变声器,半晌都没有说话,他随后告诉小兰不要太过担心,又不语把手机给放了下来。他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,因为最近安室在红与黑两方来回跑,前脚与赤井等人讨论计划,后脚组织就又给他派来了任务。贝尔摩德因为受其牵制,所以一直是他的搭档,他们基本上每次都一起外出,好似恋人一般形影不离。

现在的安室先生可没时间管女朋友啊……江户川在心里这么想着,随即离开走廊打开会议室的门,正在处理邮件的赤井抬眼做了个噤声的手势,又指了指身旁伏案睡着的安室。江户川点点头没有作声,他知道每个人都给了安室足够的理解,只有他一个人相当辛苦,就连长时间的休息都无法得到。安室在讨论情报的途中睡着了,他在梦里皱起了眉头,其他人很配合地压低了声音,随后又悄悄地走出门去。赤井把自己的外套给他披上,继续不动声色地坐在旁边,他知道安室需要调整,也就不再有意让他醒来。

这还仅仅是个开始,所有人的心里都在这么想着。

他们没有将目光放在其他事情上的余地,他们眼下只能关注那场即将到来的战役。

 

 

[二十四]

 

有一天夜晚,纱织做了一个梦,梦见她、安室和她的母亲妹妹都在一起,然而双方的气氛并不融洽,随时都要剑拔弩张。安室把她护在身后,他的脸色却有些复杂,而女主人和沙耶一步步逼近,脸上带有一点嘲讽的表情。

“你也差不多应该把女儿还给我了吧?”开口的是女主人。

“她想要的并不是那种形同囚禁的生活。”安室透说。 

“住口,”女主人一声冷笑,“别以为你帮过我们家我就会把女儿让给你……你要多少钱,自己开个价吧。”

“您是在开玩笑吗?”安室的眉头皱了起来。

纱织抓紧了安室的手臂,她发现他好像在生气,对方居然想用钱来换取他的感情,这无疑是很大的侮辱。纱织很明白安室对她的爱,他努力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了自己,自己对他来讲任何人都无法代替,更别说是几块破铜板而已。

“你还当我是你的母亲吗?”女主人又将目光转向了她,“如果你还知道感恩的话,就赶紧回到我身边来。”

“您让我感到很害怕,”纱织如是说道,“一个母亲居然不知道自己的女儿想要什么,您难道就不觉得很可笑吗?”

“然而你忘记了身为一个女儿的责任,”女主人反驳,“我早就已经给你铺好了道路,让你尽早嫁到福田家里去,我已经仁至义尽了,只是你根本不懂我的苦心,你根本就不为了整个家族着想,只知道跟这个野小子一起玩离家出走的戏码!”

“您根本不懂他!”纱织急了,“他在您的眼里难道就这么不济?难道只是因为他不出身于商家?只是因为他是个私家侦探而已?”

“他太不稳重,比你年纪小,又不门当户对,这怎么能让我放心?”女主人的声音也提了起来,“在你父亲的事情发生之后,家里就需要更好的男性来领导,而你作为长女,你的丈夫最为重要,他要与你一起接下整个家族的重任!而这个小子有什么本事?他是想把侦探事务所开到家里来吗?又或者是想成立一个警察局?他与我们根本格格不入,我绝对不允许他进入家里!”

“您太过分了!”纱织吼道,“就算他是警察又怎么样?这难道不是一个应该被人尊敬的职业吗?您根本就不知道他的辛苦,也不知道我之所以喜欢他的理由!”

“我只知道,只要他出了什么意外,你就会变成伊藤家的第一个寡妇!”女主人的声音相当严厉,“家里本来就缺少男性,你居然又想带回一个这么危险的男友,你是存心想让整个家族活不下去是不是?总之我绝对不同意!”

“太过分了……太过分了!”纱织猛地爆发出一声哭泣,“为什么要一直这样针对我?!”

“就是因为你是长女,才会有这么多麻烦,”沙耶此时横插一嘴,带有一点不屑的语气,“所以说你还是早一点把他让给我吧?这样对我们两个都很平等嘛……”

“我不会的……绝对不会的!”纱织赶忙把安室紧紧搂住。

当纱织挣扎着醒来的时候,她发现自己抱着一个枕头,床的另一边仍旧是空空的,家里仍旧只有她一个人的影子。她突然感觉到一阵酸楚,她的眼泪也在不断地流淌,然而却没有人可以懂得她的心碎,她只能随后将其掩埋在黑暗中。

 

 

[二十五]

 

自从伊藤家的人找上门来之后,小兰就有些惴惴不安,她总觉得情况有些不妙,于是就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园子。园子自然感到很惊奇,她感到那两个人都很神秘,然而她并不觉得他们在一起有什么不妥,毕竟那是他们的自由。

“搞什么呀,明明他们两个很合适啊?”园子的指尖敲着眼前的课桌,“而且安室先生又是那么好的男人……”

“可是纱织小姐是大家族里的人,她的母亲想要她嫁到另外一个家族里去……”小兰的表情有些苦恼。

“我也是大家族里的人,我的爸爸妈妈可是对我很好哦!”园子不满地开口反驳。

“毕竟园子你不是长女嘛,”小兰对着她陪起了笑脸,“说起来,上次也不是这样的吗?为了抓捕基德,特意要京极先生去通过你母亲的测试……”

其实所有大家族的第一反应,都是想让自己的儿女嫁一个好人家,至少也要门当户对,好保证他们的后半生。园子的姐姐铃木绫子,就与富泽家的三公子订了婚,而园子喜欢上了京极真,起初就遭到了她母亲的反对。假如京极真没有通过测试,他与园子的爱情可能就要告吹,而园子也不是家中的长女,肩负的要求也就少了一些。可是伊藤纱织不一样,她是长女,却不乐意被困在家中,更何况她的男朋友不被她的母亲所看上,这就导致了矛盾的激化,惹来了一系列的麻烦。

“有没有什么能够帮助他们的办法?”园子一心想促成那对苦命鸳鸯,“只要让对方接受安室先生就好了呀!”

“可是,安室先生跟纱织小姐都没有做出任何回复,这让伊藤家的人很生气的说……”小兰的语气有些担忧。

“会不会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?安室先生好像很早就没去打工了……”园子摆出了一副侦探的架势,“不会是跟工藤一样在查什么案子吧?侦探什么的一直以来就是这样啊……”

“这么说的话……”小兰的目光开始闪烁起来。

小兰自然还记得,安室被查到与一名女子开车同行的事情,虽然她觉得应该事出有因,可她仍旧表示有些怀疑。那名女子是外国人,或许是什么重要人物,安室有好几次都被抓到与她在一起,这其中肯定有什么问题。

“外国的委托人吗?”园子挑眉。

“但是委托人的话,有必要这么频繁地见面吗?”小兰单手托起了脸颊。

“你在怀疑什么啊,”园子大声说道,“要相信安室先生啊!难道你认为工藤也会做这种事情吗?!”

“没……才没有啦……”小兰赶紧摇了摇头。

世良在不远处听着她们的谈话,稍稍有些沉下了眼,她已经从赤井那里知道了部分情况,因此没有露出任何诧异的表情。如今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安室,无论是绝情也好,背叛也好,她却无法为他申辩一个字,为了某些必须被保留的秘密。

以后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呢?她在心里暗暗地想着。

距离安室与赤井等人离开的日子,已经有了整整一个月。

 

 

[二十六]

 

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,从夏天一直来到了秋天,在平常人的眼里,这并没有什么不同。然而三个月的间隔,已经足以让某些事情天翻地覆,有些事情在无形之中,一点一点侵入普通人的生活。

警方最终没有给安室与纱织的情况立案,理由之一还是证据不足,而另外一个理由是他们被转移了注意力,并不想花太多心思在无关的事情上。近期所有刑警和特警都集结起来,据说是要调查一个很大的组织,在各路卧底争奇斗艳之后,终于也轮到警视厅本部出场。

在这三个月里,伊藤家没能找到纱织,所谓的婚约也变成了一纸空文,而纱织也继续留在酒吧里,每天在台上唱着她自己的歌。老板接受了安室的委托,很好地照顾并且保护着她,他观察着酒吧里的每一个人,不让任何可疑的家伙接近。

安室、赤井、江户川甚至灰原哀,他们都已经离开超过三个月,而就在第三个月的末尾,众人所预料的事情终于来临了。APTX4869的研发与实验,在某个突破性进展以后进入高潮,为了保护更多的实验者的性命,有人开始暗中进行绝地反击。然而就在红方出动的同时,潜藏在警方的间谍也在窥伺着机会,他偶然得知了安室是公安卧底,于是想要借此做点文章。也就是那一次安室差点被杀,他拼了命才摆脱死亡的威胁,而赤井等人也迅速赶来援救,才把他成功地带回安全的领域。

“还活着吗?”赤井抬手撑起他的身体。

“闭嘴……”安室开口,他的眼睛还有些充血。

“忍着点,稍后给你包扎一下。”赤井看一眼被炸得粉碎的RX7。

“别小看日本的警察……”安室说完便晕了过去。

在遭到组织追杀的时候,安室也就从卧底的职务里卸任,他完全脱离了组织的桎梏,不必再往返于黑白两方。红与黑的战斗一触即发,直接席卷了整个东京,同时警视厅作为第三方加入,开始从组织的边缘不断渗透。普通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,只感觉到街上的警车增多,他们都被保护在羽翼之下,从而无法看到真实的情况。而保护着他们的人,用生命为他们筑起城墙,他们为了更多人的利益,将自己深陷于枪林弹雨里。

于是,又是一个月过去了,在那一个月里,酒吧老板每天都会关注新闻,以及暗中与公安本部联络,而纱织在默默打量这一切的同时,也会站在窗口望眼欲穿。其他知道真相的人也都不作声,脸上带有一点不安的神色,只有那只猫儿一如既往地趴在吧台上,悠然地舔着身上的毛。

所有的人都沉浸在麻木中。终于有一天,纱织照常从舞台上下来,发现熟悉的位置摆着一杯苹果汁,吧台上的猫儿也被人抱起,在他的脸上蹭来蹭去。纱织突然感觉到一阵恍惚,她看见他浅金色的头发,他仍旧保持着临走前的模样,身上穿着一件深色的小西装。

在那一瞬间,她原本高高悬起的心,突然扑通一声坠落下去了。

如果这一切都只是梦境的话,真希望可以永远都不要醒来。

 

 

[二十七]

 

就在这个时候,从酒吧门口进来两个刑警打扮的人,他们绕过在场的人群,直接走到了安室的面前。纱织的表情一愣,她发现那两个人来者不善,于是她加快脚步上前,站在了安室的身边。

“你们是谁?”她有些警惕地开口问着。

“我们是警视厅的人,”两名刑警首先没有理她,“你是安室透吧?你涉嫌进行恐怖组织活动,我们现在要将你逮捕。”

“你们是不是搞错了什么?他明明就是……”纱织的话语还没有说完。

“请稍等一下!”酒吧老板此时也走了过来。

安室什么话也没说,只是抬手让纱织不要作声,他从衣服的夹层里掏出一枚勋章,放在那两名刑警的面前。那两名刑警首先一愣,随即又吓了一跳,他们看看勋章再看看安室,露出了一点惊疑的表情。

“非常抱歉!”他们齐齐向安室鞠躬,而安室做了个噤声的手势,让他们暂时不要声张。两名刑警刚想要说些什么,却听到周围的人群有些喧闹,有人气势汹汹地闯进店门,直直朝着安室走了过来。

“找到你了,你这个小混账,”说着话的人是伊藤惠美,“把我的女儿还给我!”她推开眼前的两名刑警,抬手对着安室就要打,那两名刑警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,但首先转头把她给拉住。安室稍稍往后退了一步,很冷静地将纱织护在身后,他握住了纱织的手臂,让她不要感到慌张。

“别怕,有我在这里。”他贴在纱织的耳旁低声说着,而这个小动作无疑惹怒了女主人,她不免开始火冒三丈。眼看着一场争端无法避免,安室和纱织都做好了准备,可就在此时,另外一个人突然出现,令他们感到有些意外。

爸爸?!纱织一愣,她认出了自己的父亲,她自从三年前就没有再见过他,此刻不免有些悲喜交集。安室仍旧保持沉默,他的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,该来的事情总是要来,他终究要面对这个时刻。女主人呵斥着两名刑警,勒令他们赶快放开自己,可一旦放手她就又迈步上前,试图拽住纱织的手臂。这时纱织的父亲突然开口,让她住手冷静一些,而女主人想要找回女儿心切,并没有听从他的话。

“这可是我们的女儿啊,你难道就不在意吗?!”女主人提高了嗓音。

“我当然在意,”伊藤的父亲说道,“这三年来我同样想念我的女儿,我同样很想让她回家,只是你这样做又有什么用呢?这样就能让她安稳地留在我们身边吗?”女主人这时才注意到周围人的眼光,她咬了咬牙缩回手去,而伊藤的父亲走上前来,首先对着安室上下打量。安室微鞠一躬表示礼节,握着纱织的手却没有松开,对方察觉到了他的小心,于是缓缓地笑了起来。

“是个有礼貌的年轻人呢,”他开口如是说着,“我可以与你们谈一谈吗?”

“如果是平等交流的话,我很乐意。”安室沉默了一下,随后说。

“我对之前任何的不妥表示抱歉,”伊藤的父亲微微垂眼,“那么,可以借一步说话吗?”

安室看一眼酒吧老板,而老板对着他点了点头,随即他缓缓地扬起一点笑靥,道一声:“好。”

 

 

[二十八]

 

在酒吧老板的安排下,一行人进入了一个很大的包间,两名刑警表示凑个热闹,安室没有反驳,让他们留了下来。他们一开始站在旁边,仿佛安室和纱织的守卫,后来在安室的指挥下,才在侧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。

“你不是普通人吧?”伊藤的父亲首先发话,“竟然连刑警都听你的命令……”

“您真是一语惊人啊,伊藤鸠夫先生,”安室挑眉笑了一下说,“这只是普通的礼节罢了。”

“有些事情一般的私家侦探是做不到的,”伊藤摇头,“就比如说一直躲在后面收集证据,再委托朋友帮我们出庭辩护这种事情……”

“哦?”安室的眼睛缓缓眯了起来。

伊藤因为冤案翻盘而出狱,因此他十分感谢那位接下案子的律师,可这律师偶然说漏了嘴,说一直有一名私家侦探在帮他的忙。伊藤于是打破砂锅问到底,问到底是谁站在他的背后,那名律师迫于无奈,只好把安室的事情给说了出来。

“这么简单就把话给套出来了,还真是危险……”安室故意阖起了一只眼睛。

“你别怪他,是我非要他告诉我的,”伊藤摆手,“他不想抢走属于你的功劳。”

“那又如何?看准机会偷偷地接近我们家,没安好心,”女主人半路横插一嘴,“给钱又不要,说到底还不是想要我们家女儿,然而前几个月还在与别的女人鬼混……”

“……”安室的眉头一皱,他想要说些什么,却没有作声。

女主人以为戳到了安室的痛处,于是砍瓜切菜般将他数落了一遍,而安室抱着手臂听着,没有反驳也没有打断。当女主人说完之后,他转头看向那两名刑警,仍旧保持着平稳的语气,问一句:“莎朗·温亚德这个人,你们听说过吗?”

“是的,”其中一名刑警点头,“她表面上是美国的女演员,其实是一个易容专家,近期因为参与恐怖组织活动被警方逮捕,目前正在接受审讯。”

“你们现在有她的照片吗?”安室又问道。

“是,网络上应该有不少的……”另一名刑警一边说着,一边从兜里掏出了手机,他在屏幕上按了一阵,随后把手机递给了安室。安室粗略地扫过一眼,又将屏幕转向其余几人,他看着女主人略带愠气的脸,问一句:“您说的那个人是她没错吧?她曾经是我的搭档,有些特殊的任务需要她跟我一起合作,包括前几个月在内,坐在我车子副驾驶上的人都是她。”

“她可是被警方给抓住了,那么你……?”女主人的表情有些惊疑。

“我负责调查她所在的组织,潜入其中作为卧底,”安室透说,“本来这些事情是不应该说出来的……我现在的职位是警察厅警备局公安外事二课三队队长,您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?”

“……”

“调查组织是我的工作,”安室转头看了纱织一眼,“她很早就已经知道这件事情,在前三年甚至这几个月里都很谅解我……”

“……”

“我十分感谢她的体谅,以及我可以毫无保留地说,我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她的事情,”安室的话语停顿了一下,“我与她之间已经没有秘密,我希望以后也可以继续这样下去……”

“……”

女主人的目光有些闪烁,她一时间竟然无话可说,两名刑警彼此互望一眼,暗自挑眉耸了耸肩。伊藤鸠夫没有说话,他的表情里却没有疑惑,而安室说完了最后一个字,随后缓缓地发出了一点叹息。



[二十九]

 

安室这次触犯了禁忌,把自己的身份告诉给其他人,两名刑警还情有可原,可伊藤家的事情就纯属无奈。如果他不说出口的话,女主人就会继续揪住他不放,因此他选择顶住压力,来证明自己对纱织的爱情。女主人此时却有些慌张,她没想到安室竟然是公务员,并且还是国家级卧底,这令她感到诧异以及可怕。一旦伊藤家与他搭上关系,麻烦就可能纷至沓来,不仅纱织可能没有保障,伊藤家也会一直担惊受怕。

“就算是这样,”她的话语有些停顿,“就算你是警察,你想与我的女儿结婚,我还是反对的,首先谁来继承我们家的家业?以及你的工作很忙的话,谁来陪着我的女儿?万一你有什么差池的话,我的女儿岂不是要为你守寡?你这么做会给我们家带来很大的风险,你站在我们的立场考虑过吗?”

“您为他考虑过吗?”安室没有开口,纱织却抢先反驳,“警察就不能跟我结婚吗?您到底有多看不起警察这个职业?明明是保护着整个国家的人,没有他们任何人都活不下去,为什么就不能给他们适当的尊重?让其他人放弃自己的感情,这实在是太自私了!”

“我这是为了你好,你怎么就不懂呢?”女主人有些急了,“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,难道你就想这么一辈子为他担惊受怕,以及留在这个酒吧里当一辈子歌女?你怎么就不能听我的话?”

“我今年已经三十岁了,为何还需要父母来帮我规划人生?”纱织对着她摇了摇头,道一声,“活下去的方式有很多种,当歌女也好,每天都很忙碌也好,这些都是我自己的选择,我在三年前就已经决定要成为他的人,我并不觉得我活得比其他人差,因为我有属于我和他的自由,这对我来讲就已经足够了。”

“家族的利益对你来讲就这么不重要吗?!”女主人拍案而起,“你知不知道这三年我们是怎么度过的?没有资产,还要为你父亲的事情打官司,我们这么辛苦,你却还在外面逍遥自在,你简直是太令我伤心了!”

“您以为这三年里每个月固定的十万日元是从哪里来的?!”纱织也毫不犹豫地站起身,“那些都是我每天在酒吧里工作赚来的钱,老板可以证明它们的来历,我每个月的末尾都会去邮局用信件把它们寄回家里,难道您从来都没有收到过吗?以及父亲的那几场官司,私下里帮他寻找私家侦探的人也是我,因为所有高级律师都被对方交钱买断了,没有任何人来接手这件案子,要不是安室使用化名来帮我的话,只怕那场官司根本没有办法翻盘!所有的事情都是由我们来解决的,请问家里的其他人,包括我的妹妹在内,有谁奉献出更多的力量?您以为我们不知道家里的辛苦?您以为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管不顾吗?!”

“你……”女主人瞠目结舌,站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

“好了好了,先坐下吧,她好歹是你的母亲啊……”安室拽了拽纱织的手臂,首先让她重新坐回自己的身边,他扶着她的肩膀让她冷静,又缓缓地摇了摇头。纱织闭嘴不再讲话,而安室随后将目光转向旁边,他看着那两名刑警的脸,问一句:“你们两个……有女朋友吗?”

“我的话……有啊……”完全没预料到话题会转向自己,其中一名刑警愣了一下。

“我也有,虽然是几个月前才交的……”另一名刑警用食指挠了挠脸说。

“那么,你们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呢?”安室就仿佛在问着寻常的早饭。

“也没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啦,”一名刑警说,“她知道我是警察,也一直很理解我的工作,虽然的确会有一点担心,但是我们之间的感情都很好……有时候我因为很忙回不了家,但是我每天都会给她打一个电话,只要能听见她的声音,我也就感到很放心了……”

“就算有几天时间无法见面,可是彼此之间的思念会增进我们的感情,”另一名刑警点头,“虽然有点不好意思说出来,但是我跟她打算在明年春季结婚,警察的工作虽然伴随着危险,可我也想尽可能地给她一段最好的时光,我想跟她组成家庭,以及早点要一个孩子……”

“你这家伙,结婚的时候记得叫上我啊!”第一名刑警抬手打他的后背。

“还有几个月时间呢,你急什么……”那名刑警也满面红光地笑了起来。

“就是这样。”安室简短地做出总结,随即闭嘴不再讲话,他回头看着纱织的脸,将眼睛眯成了两条线。女主人已经无力反驳,她几乎哑口无言,而伊藤鸠夫保持沉默,脸上却带有一点笑容。

 

 

[三十]

 

“你看起来不像纯种的日本人,是混血儿吗?”在女主人闭嘴的间隙,伊藤对着安室开口。

“我的生母是英国人,”安室点头,“虽然我没有见过她。”

“原来如此,”伊藤稍稍停顿了一下,“那你的父亲呢?”

“在我有记忆之前就已经不在了。”安室的表情没有变化。

相比女主人的处处刁难,伊藤的父亲却对安室有很好的印象,他认为安室相当聪明,对他的女儿也格外上心。女主人发现了他的意图,却还想要再挣扎一番,她觉得安室的年纪太小,无法很好地融入到家族中来。

“如果他是个纯种的外国人,你还会这么说吗?”伊藤反问一句,“他的资质并不比其他人差,更何况我们的女儿也喜欢他,这难道还不够吗?”

“可是……”女主人的话还没有说完。

“我们这一辈的责任,就不要再甩到孩子们的头上了,”伊藤直接开口打断了她,“他们虽然还小,但他们的时间远远比我们要长,并且他们比我们更要勇敢得多,就让他们寻找属于自己的幸福去吧!”

“……”女主人不再作声了。

最后一句话就仿佛一锤定音,令安室和纱织感到格外欢喜,作为一家之主的父亲已经接纳了他们,这就意味着他们可以在一起。随后的事情也就顺理成章,有父亲做主,一切都变得容易起来,而他们也表现得十分客气,一直仔细地聆听着他的话语。

“我说……如果连我爸爸也不同意的话,那你会怎么办?”在谈话结束之后,纱织带着安室悄悄地躲到一边。

“我没想过啊。”安室这么回答。

“你就不害怕吗?明明我妈妈那么不看好你,”纱织的表情有些烦恼,“看来以后还会有更多的麻烦……”

“有你在,我怕什么?”安室却缓缓地笑了起来。

安室拉起纱织的手,将一枚勋章放在她的手心,这是前不久上级奖励给他的,上面刻着公安的标志。纱织自然明白它的意义,这是安室用命换来的功勋,它同时也代表着权力,能对部分下级警察发出指令。

“我说过的,等我回来以后,就把这最后一个秘密告诉你……”安室微微压低了自己的声音。

“但是你还没有说完哦,”纱织反驳,“就比如说……你的真名。”

“你已经知道了?!”安室感到有些意外。

“你以为只有你才能掌握秘密吗?”纱织故意对着他撅起了嘴。

安室挑眉坏笑一声,报复性地揽住了她的腰肢,他故意抬手撑在她的耳边,将她整个人推在了墙上。走廊里有些昏暗的灯光,朦胧地映照着两个人的脸,随后他们的唇吻缓缓接近,最终完全没有了距离。此刻的他们无比幸福,这是长久分别以后的第一次相聚,以及有了婚约为保证,这让他们没有了任何担忧。他们只想就这么紧靠在一起,感受着对方唇齿的温度,即使有其他人的眼光也毫不在意,毕竟没有人能够夺取他们此刻的甜蜜。

除非……

一只猫爪子伸了出来,不停地挠着安室的裤腿,安室这才放开纱织,俯身把猫儿给抱了起来。自从安室把它给捡回来以后,他对它就好像是儿子一般,而那只猫也喜欢跟着他,没事就蹭着他的手臂寻求抚摸。安室把它搂在怀里,捏着它爪子上的肉垫,而猫儿却对纱织手里的勋章感兴趣,一心想着要把它给拨弄过来。安室与纱织相视一笑,又用额角顶着对方的额间,他们就仿佛真正的家庭一般,充满了幸福和温暖。

 

 

[三十一]

 

最近公安外事二课流传着一个消息,说三队的队长降谷零要结婚了,对方是伊藤家的长女,年龄比他还要大一岁。至于他们为什么会知道,因为某个人向上级请了一年的假,以前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做,这次算是开了先河。安室倒是不管那些,只是每天乐颠颠地呆在家里,他虽然暂停了公安的活动,却仍旧接下了侦探与咖啡厅的工作。他重新买了一辆车子,作为代步的新座驾,他有时也会带纱织一起出去,见见朋友或者在哪里约会。

“野猫的尾巴翘上天啦!”纱织曾经用指尖点着他的鼻子,而那只人形大猫哼了一声,又摸过来搂住她的肩膀。他在其他人的面前一本正经,在纱织这里就原形毕露,当两人单独在一起的时候,他就格外黏人以及捣蛋。纱织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,她认为这就是他的本性,不过在他做过头的时候,她也会弹他的脸表示惩戒。他亲手把项圈交给了她,她也亲自给他戴上,他心甘情愿被她掌控,她也心满意足地留在他的身边。

而在举行婚礼那天,众人就发现了安室的厉害之处,如果说伊藤家的宾客都是商界人物,那么安室这边基本都是警界相关的名人。毛利家和工藤家自然不用多说,部分特工也来参了一脚,其余人士要么是他的侦探朋友,要么就全部都是警察。因为安室跟园子的交情,于是铃木财团也被请到了现场,园子作为一贯的护草使者,早就在父母耳边牵线搭桥。高木涉算是个意外人物,他竟然是安室身边的伴郎,而在被问到原因的时候,他就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。

“因为他是最强前辈呢!”高木只留下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,因为安室叮嘱过他不要泄露出去,他也就没有作出太多解释。他一直记得安室某天找到他的时候,他的表情里充满了诧异,而安室微微垂眼,将一张照片交给了他。随后他们去了一趟墓地,给他们共同的伙伴扫墓,安室从衣襟里取出一支牙签,放在了空荡荡的墓碑前。同时安室说出了他要结婚的事情,并且询问高木要不要参加,而高木当即答应下来,也就因此成为了安室的伴郎。

安室的人缘之广,无疑令所有宾客大吃一惊,尤其是伊藤家的女主人,在看到这么大的阵容之后,就再也不敢怀疑安室的能力。随后安室作为中间人,让伊藤的父亲与铃木史郎见面,而这就促成了后来的两家合作,让伊藤的企业重新振作起来。

不过那些都是后话。在宴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,安室的手上拿着两个杯子,来到了赤井所在的桌前,赤井总算是换了一身礼服,也很久违地摘下了针织帽。桌上一共有三个杯子,安室轮流给每个都倒了半杯酒,而赤井在旁边没有说话,只是默默地打量着他的动作。

“我以为你今天不来。”最后还是安室首先开口。

“所以你是想让我回去吗?”赤井保持着一贯的语气。

“你今天看起来挺帅的,”安室坐在他的旁边单手撑脸,“既然来了,就陪我喝一杯吧。”

“我看你像是喝多了。”赤井挑起嘴角笑了起来。

桌上的三杯酒只动了两杯,另一杯则被放在中间,安室目不转睛地盯着它,就那么沉默地看了好久。赤井知道他在想什么,首先并没有做出回应,他只是拿起自己的酒杯,在中间的酒杯上碰了一下。

“他应该会很高兴的。”赤井开口这么说。

“是吗……”安室的表情有些复杂。

“好歹今天是结婚的日子,开心点吧。”赤井敲了敲手中的杯壁。

“……”安室没有回答,只是一口气把杯中的酒给喝干。

当天,由于安室的酒量比较小,他毫不意外地喝过了头,然而他不会发酒疯也不哭不闹,只是沉沉地睡着像个宝宝。纱织伸手把他搂在怀里,用唇吻轻轻地点上他的额头,她仔细地替他掖好了被角,随后关上了婚房里的灯。

 

 

[三十二]

 

纱织自从三年前开始,就感觉到自己捡了一个大宝贝,而这个宝贝如今正睡在她的怀里,乖乖地躺着一声不吭。虽然他睡过了整个洞房花烛夜,直到现在都没有醒来,但纱织可怜他喝多了酒,不舍得在第一时间把他叫醒。后来安室感觉到头疼,迷迷糊糊地喊着要她抱,而纱织也顺了他的意,用双手将其紧紧搂住。这个时候的安室就像个小孩,从里到外都惹人怜爱,纱织在抱紧他的同时,也不免开始脑补自己的小孩的模样。

“以后结婚的话,你想多久要孩子?”她曾经这么开口问过他。

“当然是越快越好。”他抬起嘴角笑着,眼睛眯成了两条线。

“那么要几个呢?”她又问道。

“你能生几个,我就要几个。”他的回答与笑容一样没心没肺。

当时纱织弹他的脸,说他真是贪得无厌,而安室直接把她压在身下,又低头吻在她的唇边。他们很快就在床头闹了起来,跟平常的小情侣别无二致,至于孩子的问题就被抛在了脑后,很长时间都没有人再去管它。然而三个月以后,安室的第一个愿望成真了,纱织在医院检查出怀孕,这无疑是一个天大的喜讯。或许是因为他的枪法很好,所以很快就能击中目标,总之他在极度的喜悦之后,又小心翼翼地护送纱织回到家中。也就是从那一天开始,他和纱织的地位突然如日中天,伊藤家女主人得知自己要抱孙子,当即高兴地喜极而泣。唯一感到不满的就只有妹妹沙耶,她认为那对小夫妻特别碍事,但她也不敢当面说些什么,只能握紧拳头转过身去。

随后的几个月,伊藤家上下都在等待新生命的到来,安室也借了假期之便,一刻不离地陪伴在纱织身边。纱织的肚子一天天地鼓胀,这让他感到兴奋而又担心,他毕竟是头一次当爸爸,对很多事情都有些陌生。纱织发现他有些慌神,于是便握着他的手让他放松,她让他贴在自己的腹部,仔细倾听里面传来的声音。可安室总觉得有点不对劲,他听出她腹中的声音有些不齐,以防万一,他亲自带着纱织去医院检查,最终发现她怀的是双胞胎。

双胞胎!伊藤家简直要沸腾了,这可是双喜临门,他们把所有的功劳都给了安室,自从他到来以后就有了无数的喜悦。安室却没有心情听任何的赞美,他所有的心思都在纱织身上,他以需要安静的名义送走了那些亲眷,又独自回到了纱织的床前。纱织挺着大肚子平躺在那里,她的身体因为营养而显得丰腴,她的眼神却没有改变,仍旧闪烁着迷人的光彩。她问安室他想要什么样的孩子,希望他们会变成什么样的人,而安室缓缓凑近了她的耳朵,低声说出了一段简单的话语。

“他们会像我一样,像你一样。”这样的描述就已经足够了。

纱织扬起嘴角微笑着,说他真是简单省事,而安室缓缓地摇了摇头,又将手放在了她的腹中。他已经明显感觉到,那两个小生命各自的动静,一股莫名的暖意突然袭来,他满足地阖上了眼睛。

 

 

[尾声]

 

又到了一年的初秋,满地硕果累累的时候,而对于伊藤家来讲,又是一个新的时代的开始。经过了四年多的沉淀,安室与纱织的爱情也开花结果,最终在某一天的清晨,双双降临在这个世界上。自从纱织的预产期开始,所有的人都开始紧张起来,安室更是精神高度集中,生怕出现什么异常情况。虽然纱织安慰他别太着急,可似乎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,这个新手爸爸还需要时间,来适应即将到来的全新的生活。

在经过一段漫长而又痛苦的过程之后,纱织生下了两个男孩,当医生呼唤她的亲属的时候,每个人脑海里的那根弦就瞬间崩断。安室原本在产房外面不断地徘徊,像一只焦虑得竖起尾巴的野猫,而在听到召唤的下一秒,他就毫不犹豫地进入了产房。他的第一反应不是那两个孩子,而是躺在手术台上的纱织,在女主人抱着孩子转圈的时候,他则默默地趴在了纱织的身旁。纱织抬手摸着他的脸,她发现他的眼里亮晶晶的,长时间的等待耗尽了他的耐心,他眼下竟然有点悲喜交集。

“我没事,我想看看孩子……”在听到纱织的请求之后,安室立马起身转头,他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,随即小心翼翼地将孩子搂了过来。这是他第一次看到他们的脸,红扑扑的外表十分可爱,他们在襁褓里不断扭动着,各自伸展着稚嫩的手脚。他将他们放在纱织的怀抱里,他看见她笑得甜蜜,有什么东西从心底涌出,一直蔓延到他的五脏六腑。他突然感觉到眼眶一热,有亮晶晶的东西滚落出来,他赶忙装作四处看风景,抬手偷偷地将泪痕抹去。

这是继伊藤沙耶以后,伊藤家诞生的第一对兄弟,由于安室算是入赘,于是两个孩子都随了母姓。安室倒是毫不在乎,毕竟名字只是一个代号,他只想一心一意地照顾纱织,令她能够迅速恢复起来。他又在家里呆了将近两个月,直到一年的假期休满,他在那时才回了一趟公安,看看具体的情况如何。然而他的担心有些多余,公安里暂时没有事情需要他做,毕竟他刚刚才铲除一个组织,已经彻底摘下了卧底的名头。于是他又开始带薪休假,利用这段时间学习怎么带小孩,当其余人不在身边的时候,两个小家伙的琐事就全部由他负责。而纱织在能够起床之后,也会帮他分担一点工作,两个人分别照顾两个孩子,这就让身上的压力减轻了许多。

当然,对于安室来讲,他们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家庭成员——那只名叫透酱的猫,自从他们结婚以后,它也就搬进了新家,同样由安室本人负责照顾。安室把它当成老大,两个儿子则是老二老三,而这猫儿子似乎也对两个弟弟感兴趣,时不时凑上前去闻闻嗅嗅。在弟弟们睡不着哭闹的时候,它也会试着推推他们的摇篮,虽然有时候并没有什么用处,但它的确把他们当成应该照顾的人看待。

“现在的这个家,你满意了吗?”纱织看着他的脸问。

“你说呢?”安室故弄玄虚。

“要照顾你们四只野猫,我也是挺服气的。”纱织对着他翻了个白眼。

“那么以后也请多多指教了……”安室又挑起眉毛笑了起来。

半年以后,安室重回公安的岗位,负责低强度的情报处理,他仍旧每天回一趟家,陪伴自己的老婆孩子。纱织开始重塑自己的体型,打算以原本的姿态迎接安室,她同样也想回到酒吧的舞台上,重新展现自己的歌喉。有时候他们会坐在一起,回想着过去的点点滴滴,当时的他们满怀着秘密,不让对方发现自己的另外一面。他们最终彼此相知,共同面对各种苦难,只要他们仍旧信任彼此,就有了继续前行的力量。

这对于他们来讲,已经不仅仅是回忆。

在他们两人之间,再也没有更多的秘密。

 

 

THE END



【番外一】严厉的爸爸是好家长

 

虽然安室与纱织结婚,但很少有人知道他的真名,大多数都只知道他是毛利小五郎的弟子,以及拥有各个领域的人脉。而他为了避免麻烦,让两个儿子都随了母姓,就算其他人问起来,也不会轻易暴露他的身份。他由此获得了一些方便,可以继续在公安里进出,不过为了保险,他首先并没有进行高强度的卧底活动。他试探了将近一年多,重新站稳了自己的脚跟,随后他才接受了上级指派,再次对各路隐藏的组织进行调查。

像他这样结了婚的特工其实并不少,比如CIA的伊桑本堂,以及茱蒂·斯泰林的父亲,他们的子女继承了他们的意志,走上了与他们相同的道路。只有某个戴着帽子的闷骚,根本看不出要结婚的迹象,虽然茱蒂追求过他好久,可他一直都没有做出回应。这算是另一种先见之明吗?所有结过婚的卧底,他们的后果普遍是英年早逝,赤井的父亲似乎也是FBI,同样在几年前就已经身亡。安室并不想重蹈覆辙,他有信心让自己和家人好好活着,不过他也格外小心,谨慎地规划好要走的每一步。纱织尽其所能地支持他的工作,不让他有太多心理负担,在他外出忙碌的时候,她就在家里照顾他们的小孩。幸好安室回家的次数不少,能自由地陪在她和孩子们的身边,他承担起了部分养育的责任,看着他们一点一点地成长。

很快,两个孩子都已经三岁了,夫妻俩在考虑之后,将他们送进了一所幼稚园,由于他们长得十分可爱,从一开始就受到了老师们的青睐。不过跟所有同龄的小孩一样,这对兄弟也是十足的惹祸精,他们偶尔会躲起来捉弄老师,惹得其他人一通乱找。有老师将情况反馈给家长,说这两兄弟太过活跃,虽然没闹出什么大事,但还是想让父母代为管教一下。纱织的表情有些疑惑,安室则把目光放在天上,他记起自己小的时候,简直与那两个小鬼一模一样。

“原来罪魁祸首是你啊,”纱织弹了一下他的鼻尖,“你们果然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……”在她的眼中,那两个小鬼就是幼年安室的翻版,无论是撒娇还是闹别扭的样子,都与安室本人极为相像。安室小时候就是个捣蛋鬼,她基本上确认了这一点,不过她对他们的孩子有信心,相信他们以后也会成为与安室一样的人。事实上,两兄弟调皮归调皮,到了紧要关头他们却相当正经,某次一个小孩不小心摔伤,他们一起带他去找了保健室的老师。碰到欺负女孩子的情况,他们也会出头进行反击,其后果普遍是二打一,让主谋哭着对女孩子道歉。

“保护女孩子是正确的做法,但是打人可就不对了,”安室开口做出了总结,“你们现在自己去墙边罚站,十分钟以后自己回来。”

“可是,爸爸!”两人中的哥哥还想说些什么。

“十五分钟,”安室的表情不变,“还不快去?”

“……”两个小鬼都不敢作声了。

与对妈妈的喜爱不同,兄弟两人其实有点怕安室,倒不是因为他对他们很凶,而是因为每次犯错以后的处罚。安室会根据他们的调皮程度,决定让他们在墙角罚多久的站,拒不认错则处罚时间加倍,直到他们认真思过为止。纱织一开始觉得有些不妥,后来却发现异常有效,两个小鬼为了避免处罚,开始绞尽脑汁考虑一些折中的办法。他们逐渐学会了灵活处理问题,以及一些减少争端的行为方式,他们也因此化解了不少矛盾,哪怕只是普通幼稚园小孩打闹的日常。

“你还真是个很厉害的爸爸呢,能让他们服服帖帖的……”纱织曾经揽着他的肩膀夸奖他。

这只不过是我小时候的缩影罢了……而安室缓缓地出了口气,又有些无奈地将目光放在天上。



【番外二】忙碌的爸爸是圣诞老人

 

每年的圣诞节,对于孩子们来讲都是值得期待的事情,他们在平安夜之前许下心愿,盼望圣诞老人将礼物放在他们的床前。只不过有些孩子比较实际,就比如说某两个小崽子,他们知道其实并没有真的圣诞老人,交付礼物的工作都由他们的父母担当。

兄弟两人今年七岁,刚刚在秋天过完生日,他们开始学习一些高等的知识,以及日常的社交礼仪。他们逐渐了解了基本的家庭结构,将身边发生的事情都看在眼里,他们依稀发现了自己的某些不同,于是也就产生了疑问。

“为什么我们不跟爸爸一个姓?”这个问题其实他们以前也问过。

“因为爸爸是入赘进来的。”纱织也曾经这么解释。

“入赘是什么?”两人中的哥哥举手。

“妈妈嫁到爸爸家里的话就叫做娶,而爸爸进入妈妈的家庭的话就是入赘。”纱织回答。

“那么为什么爸爸不姓伊藤?”两兄弟很清楚地记得爸爸叫做安室透。

“妈妈嫁出去的话需要改姓,可是爸爸就相对比较自由,因为他是男性,”纱织对着他们半诓半解释,“他可以选择改,也可以选择不改,但是你们已经算是妈妈家里的人了,所以必须姓伊藤。”

“……哦。”两个小鬼眨着眼睛点头。

伊藤亚也和伊藤雅纪,这是两兄弟的名字,他们作为第三代子嗣,从一开始就受到了不少宠爱。不过在属于安室和纱织的小家庭里,还有另外一个很特殊的成员——那只猫,它在其他人的眼里毫无存在感,这时却变成了名副其实的老大。

“啊,爸爸回来了!”这是亚也。

“等等我!”这是雅纪。

“喵——”这是透酱。

他们在听见门外的脚步声之后,就一股脑地扑了上去,两个小鬼抱住了安室的腿和腰部,而猫直接窜上了安室的肩膀。

“你们稍微放松一点,我有些不好走路了。”安室轮流顺着毛摸。

“爸爸欢迎回来!”兄弟俩抬头齐声说道。

“妈妈呢?”安室的颈边紧贴着那只猫的脸。

“我们带爸爸去找妈妈!”两个小鬼拽着安室走进了里屋。

孩子们越长越大,安室的工作也就有些忙碌,最终在他们六岁的时候,他又接下了一项卧底的工作。虽然这次没有黑衣组织那么麻烦,但他有时也会一连几天不回家,他给出的理由是出差,以此来安慰其他的人。不过纱织是知道一切的,因为安室不想隐瞒她,他自从结婚开始,就不想对她保留任何秘密。纱织也没有过多阻止,只是要他自己小心,她尊重他的意志,让他选择属于自己的道路。

每年平安夜前的一周,按照惯例,小鬼们要想好自己的圣诞礼物,再分别写下来放在邮筒里。打开那些信件的人自然是小夫妻俩,随后他们就开始着手准备,他们以各种方法找寻材料,尽可能地满足两个鬼灵精的胃口。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,孩子们也越来越不好骗了,经过知识的不断积累,他们开始怀疑圣诞老人的存在。不过礼物总是十分吸引人,他们不会放过任何得到好处的机会,他们逐渐不会再给圣诞老人写信,而是直接将自己的想法告诉父母。

“我要星战的光剑!”这是亚也。

“我要美国队长的盾!”雅纪不甘示弱。

“你呢?”纱织抚摸着透酱的毛问道。

“喵——”猫罐头。

跟以往的时间一样,夫妻俩满口答应了下来,这些对于他们来讲都是小意思,重要的是他们与孩子相处的每一个时刻。纱织没什么很需要的东西,她只是想让丈夫在家里多留一段时间,安室则希望电话或者邮件暂时不要响,能给他稍微放个假。

然而,今年的平安夜,安室突然被紧急任务叫走,纱织和孩子们等了一天,也没能等到他回来。孩子们的礼物由快递送达,早就整齐地摆放在门口,可是安室不在家里,没有任何人有心情去把它们拆开。兄弟俩趴在纱织的身上,问爸爸怎么这个时候还要出差,明明说好了要一起过圣诞节,他却一个人没了踪影。而纱织揉着他们的脑袋,说他们的爸爸很忙,他有很重要的案件要处理,委托人也随时随地都会找上门来。

“希望爸爸可以快点回家,”作为弟弟的雅纪突然发话,“我们需要圣诞老人给我们发礼物。”其实他们早就知道,父母每次都在他们睡着之后,悄悄地把礼物放在他们的床头,每年都是他们在履行圣诞老人的职责,而纱织缓缓地叹一口气,沉默着没有说话。家里虽然已经准备好了美食,可是少了一个人,就少了一份过节的气氛,最终他们无法再等下去,只能提前享用了圣诞大餐。夜晚,两个小鬼在床上睡不着,又跑到了纱织那里,他们缠着她的手臂,要她讲一些婚前的往事。而纱织把他们搂在怀里,用被子把他们盖好,随即她使用着缓慢的语调,讲述了一只小野猫的故事。

夜已经很深了,纱织在讲完故事以后,就与孩子们一起进入了梦乡,可就在这时,玄关里突然响动了一下,有人轻轻地用钥匙打开了门。睡在客厅里的猫早就爬了起来,静静地站在门边等他,它对着他直立起身子,任由他抚摸浑身上下的毛。

“喵——”猫儿一声叫。

“嘘……”安室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,“太晚了,别把他们给吵醒……”他看一眼不远处的柜子,见那几份礼物都还在那里放着,于是他稍稍出了口气,又抱着猫儿走到客厅。他刚把它放回窝里,纱织就从房间里走了出来,她没有吵醒熟睡的孩子们,独自前来迎接安室。她问他要不要吃什么东西,安室表示暂时不用,他悄悄地走到房间里,看一眼睡得正沉的两个孩子。随后他用被子裹住他们,把他们一个一个抱回自己的房间,而兄弟俩搂着安室的脖子,在他的耳边发出了一点呓语。

“圣诞快乐……爸爸……”

安室缓缓地笑了起来,他转头回望着纱织,而纱织对着他耸了耸肩膀,随即他小心翼翼地将孩子们放在床头,分别把被子盖在他们的身上。孩子们继续扭头睡去了,安室则轻轻地掩上房门,他再看一眼放在柜旁的礼物盒,露出了一点无奈的笑容。

他们的礼物,等明天再给他们吧。

晚安,圣诞老人。

 

THE END



【番外三】谨贺新年

 

一年的末尾,所有忙碌的人都平静了下来,他们回到家中与家人一起,为新年的到来做好准备。按照惯例,所有公司和朋友都会举行忘年会,他们普遍聚餐,或者在卡拉OK厅里喝酒唱歌,直到通宵酒醉三巡。不过总有些人是例外的——安室透,他以陪老婆孩子的理由躲避了酒席,另外一个理由则是他不怎么喝酒,一喝多就会睡到人事不省。其他人在调侃他一番以后,也就放手让他半路离去,而他也心安理得地开着车子,一路回到了自己家门口。

安室的新家在伊藤家豪宅的侧面,与其他人相隔不远,却又彼此分开,这样方便照顾两个孩子,也能够与其他人联络感情。现在是年末,房前屋后都需要大扫除,他打算先把自己家里整理完毕,再带着纱织和孩子们回到本家。两个孩子正系着小围裙,有板有眼地帮纱织整理房间,而那只猫则在温暖的电热毯上翻滚,时不时摊开爪子伸个懒腰。见到安室回来,两个孩子都兴奋地扑了上去,至于那只猫则留在原地,有些懒散地合上眼睛。

伊藤家的大豪宅需要专门请人来布置年饰,而安室家的小别墅就由他们自己负责,他们仔细地摆好门松、挂上年画,又做好了供奉用的镜饼。年夜饭不需要他们准备,只需要在大除夕日回去本家,当天中午之前所有的工作都会结束,来迎接正式开始过年的时刻。所有人都对安室比较客气,自从他入赘进来以后,伊藤家就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,十个月内他就带来了孙子,还是一对双胞胎兄弟,更何况有铃木家的融资,令家族企业迅速恢复起来。他们把安室当成宝贝,因为他可以带来福气,就连女主人也摒弃了成见,逐渐以亲生儿子的方式来对待他。

“今年也请多指教。”安室保持着一贯的礼节,在其他人眼里,他能够很轻松地融入各个领域,却也能与他们产生很明显的区别。他入赘伊藤家将近八年,来去自如行走自由,既不被大家族的习气所沾染,也不显得太独立专行。他的身上有一种气质,令人无法看穿他的本性,明明他就站在其他人的身边,却莫名地有些无法接近。他只在一个人面前解除这种神秘感,因此他能够与她更加交心,他早已亲自把项圈交给了她,也心甘情愿地接受她的掌控。

“我觉得你逆生长了是不是我的错觉?”纱织看着镜子里安室的脸问。

“有吗?”安室斜眼,一边动手整理衣领。

“明明就是个快要四十岁的人了,看起来还像二十多岁一样。”纱织戳了戳他的脸颊。

“那还真是很抱歉呢……”安室的眼睛眯成了两条线。

在其他人看来,安室就仿佛妖精一般的存在,他的长相跟以前没有差别,时间根本没有在他脸上留下任何痕迹。他的儿子一直在长大,他却好像一直停留在二十多岁,即使知道他长着一张娃娃脸,也还是让众人感到疑惑不解。

“大概是心理年龄吧,那也很重要呢!”安室故作姿态地说了一句。

“是吗?就算结婚了也没有大人的样子……”纱织撇嘴。

“有什么关系,你不是也很喜欢吗?”安室凑过去在她的脸上蹭了一下。

“逮着机会就占我便宜!”纱织抬手弹着他的额头。

今天的日程是去神社里参拜,原本按照传统,所有的人都要穿着和服,但由于气温以及现代化发展,穿洋服参拜的人也越来越多了。小夫妻俩首先安排好两个儿子,随后再考虑自己的穿着,安室的的打扮仍旧很新潮,纱织也搭配了比较保暖的外套。

“抱歉,今天又得让你看家,”安室揉了揉猫儿的脑袋,“神社里的人很多,不太适合你去呢……”在给它留下饮食之后,一家四人相继走出家门,他们与伊藤本家一起,来到了位于东京涉谷区的明治神宫。来参拜的人果然很多,道路几近水泄不通,夫妻俩一人领着一个儿子,不让他们与自己走散。他们首先去了神社的手水舍,在那里清洗双手以及漱口,随后他们才随着人潮继续前进,前往最终的参拜台。

“来,这是赛钱,”纱织将两枚5元硬币交给两个儿子,“先与神明打个招呼,再把它们轻轻投入水里。”孩子们照着做了,随后夫妻俩站在两旁,给他们做摇铃、参拜和祈祷的示范,在孩子们完成祈祷之后,他们又从参拜处离开,等所有人都到齐之后,才径直走向了神社的抽签所。孩子们今年已经七岁了,由长辈决定给他们抽一次签,而同时纱织建议安室,让他也去试试手气。

“我是中吉!”哥哥举起了手中的签子。

“我是小吉!”弟弟也不堪示弱。

“你呢?”纱织发现安室看着签子不说话。

“嘛,今天的运气似乎比较好的样子……”安室将写着大吉的一面朝向她,露出了一点调皮的脸色。

过了不久,安室带着孩子们,把各自的签子系在绑签处,随后孩子们想要去写绘马,他自然也满足了他们的请求。两个孩子一笔一划地写下愿望,又用绳子与成千上万个绘马挂在一起,而安室和纱织站在旁边看着,微微扬起了一点笑容。

晚上,两个孩子去浴室里洗澡,憋了一天的猫儿这时来找安室玩,它顺着他的腿爬上沙发,又很自觉地钻进了他的手臂。安室捧起猫儿的脸,用自己的鼻尖贴近它的鼻尖,而猫儿抬起爪子挠了挠鼻子,仔细留存着属于安室的气息。纱织在旁边不语看着,她知道这只猫对于安室有多重要,他一点一点地把它养大,他的灵魂曾经与它交织在一起。如今的野猫早就不是只会耗子叫的崽子,它已经可以独立生活,只是因为节育,它并没有子嗣,从而一如既往地将安室当做它的亲人。

纱织坐在安室的身边,用手臂缠着他的肩膀,而安室转头看了她一眼,随后缓缓靠在了她的身上。时间仿佛回到了过去,停在了他们结婚之前,两个人和一只猫儿,很平静祥和地生活在一起。

愿他们以后也可以继续这样生活下去。

以及,新年快乐。

 

THE END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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