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天君tanji

最近疯狂搞奥特男同文学。凯伽人,刷屏败类取关随意。

【破解姊妹篇】GHOST [更新59章]

魔快/名柯线

幽灵梗灵异梗慎入

透哀透快透柯秀透all透

写不完就删系列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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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1-20章】  【21-40章】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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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四十一]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灰原本来还在睡梦里,突然闻到了一股很好闻的味儿,她翻了个身拿过手机,看了看屏幕上显示的时间。她起身穿好拖鞋下床,又打开房间门往外看,发现那个人果然在灶台边站着,身上系着围裙以及拿着炒勺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吵醒你了吗?”安室抬手按了一下排风扇的按钮,“抱歉啊,因为很少在家里下厨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闻起来挺不错的,”灰原走上前来,“在做什么?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蔬菜和肉的杂煮、米饭,以及水果沙拉,”安室回答,“简单了点,希望会合你的口味。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对于午饭来讲已经很合格了……”灰原阖眼笑了笑说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为了照顾她的睡眠时间,安室很自然地把午饭推迟,而灰原的精神恢复了不少,这让他感到比较高兴。他让灰原坐在桌边,桌上已经铺好了干净的桌布,灰原看着他为她摆好餐具,又将浇上杂煮的米饭放在她的面前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很专业嘛,服务员先生,”灰原首先夸了一句,“比某些人做的要好多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是谁呢?”安室正在收拾厨余,他的回答有些不太专心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不提也罢,”灰原对着食物双手合十,“那么,我开始吃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好的,请随意。”安室保持着平稳的语调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于是,灰原坐在桌边吃午饭,安室在旁边整理厨房,不久之后他也走到桌边,首先解下了腰上的围裙。他问灰原食物的味道如何,灰原对着他点了点头,而对方得到了夸奖,微微眯起眼睛笑了起来。在跟任务无关的场合,安室就表现得非常普通,只要是他认为无害的人,都会以友善的姿态来对待。其实他在生活方面基本全能,算是比较好的恋爱对象,不过他本人特立独行,根本没有把恋爱列入计划范围。在两人吃完午饭之后,安室很自然地起身收碗,灰原看着他把餐具洗干净,按照分类依次放进壁橱。等到他再次回到桌边,同时带回了两杯泡好的红茶,他把其中一杯推到灰原面前,又把装有牛奶的小瓷杯放在两人中间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需要加牛奶吗?”他开口问道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不用了,我喝红茶就好。”灰原回答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我可是奶茶派的。”安室在红茶里倒进牛奶,又用小勺子搅匀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这样没什么不好。”灰原淡淡地笑了两声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两个人各自端起杯子喝了一口,又同时把杯子放回桌上,安室的眼神变得正经了些,而灰原的脸色也有些严肃起来。他们大概知道应该说些什么,只是都很默契地没有开口,最后还是灰原抬起头来,率先打破了这场僵局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今天……非常谢谢你,”她看着对面人的眼睛,说,“我原本以为我已经走投无路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每个人都会有走投无路的时候,”安室回答,“比起这个,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情况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有一些事情如你所见,”灰原阖眼叹了口气,“我跟某些人意见不合,于是就跑了出来,现在想想我其实也挺傻的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你是在说柯南君吗?”安室感到有些奇怪,“到底是怎么回事呢?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有些事情就得问你了啊,公安先生……”灰原再度抬起眼来,她的目光里有些无奈,而安室没有想到是这种答案,他微微地皱起了眉头。两个人又陷入了沉默,各自想着不同的心事,一股沉闷的气氛缓缓升起,一点一点地将他们包围。


[四十二]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有些事情需要问我……是什么意思?”过了半晌,安室看着灰原的脸问了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我就直接一点说吧,”灰原并不想刻意隐瞒,“那个人的身份,你已经知道了吧?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如果你指的是某个高中生的事情的话,”安室挑起了一点嘴角,说,“我知道的哦,也特意到现场确认过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果然……”灰原靠在椅背上摊手,“最近那家伙因为被各大新闻媒体报导,正在家里急得跳脚,相当失礼呢……”她停顿了一会儿,随后又开口发问,“那么,你有把这件事情告诉任何人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这就是你们想要确认的事情对吧?”安室的嘴角又上扬了些,他端起奶茶喝了一口,随即故意拖长了语调,“那么,你觉得我会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或许会吧,你可是组织里的波本呢?”灰原抱起了手臂,说,“至少他认为你做得出来。至于我的话,无论随后会发生什么,我都已经做好准备了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这言论听起来真是可怕,”安室挑眉,“虽然我早就预料到会有这种结果了……所以,你们吵起来的原因就是这个?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算是吧,当然也不止这个了。”灰原垂眼叹了口气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安室心领神会,又喝了一口杯中的奶茶,他大概知道情况会如何发展,因此丝毫没有露出紧张的表情。而灰原的脸上有些严肃,她仍旧想要知道问题的答案,即使眼前的人目光柔和,她也无法准确看透他的内心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其实,在上次我们见面之前,我是完全不想信任你的,”她沉默了少许,随后开口说道,“至于原因,我想你应该懂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我现在是懂了,”安室看她一眼,说,“我当时只是在想,为什么每次总有一个女孩子不肯见我,我长得好像没有非常让女孩子讨厌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如今我改变主意了,”灰原抱着手臂,说,“看在我妈妈的份上,我姑且选择相信你一次,希望我的直觉能准确一些,没有让我看错人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”安室首先没有回话,他翘起嘴角笑了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灰原坐在原地不动,她看着安室自顾自地喝着奶茶,她总觉得只要一提到她的母亲,眼前人的思绪就会有些许不安。他与艾莲娜的关系应该很好,不然也不会为了她而进入组织,虽然他错过了相见的时间,等发现时早已与她天地永隔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那我还真是要感谢艾莲娜老师了,”过了不久,安室放下已经喝完的茶杯,“信任我与否随你喜欢,不过有些事情你们的确要引起注意,正如你所说,我也是组织里的侦探,我有属于自己的行动法则……”灰原的目光一转,她发现安室的表情开始认真,他的话语仍旧保持平稳,但他的眼神已经变得不同。安室缓缓收起了笑容,他想了想,随后从衣兜里掏出了手机,他把工藤的那几条新闻找了出来,一并放在了灰原面前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现在的情况是这样的,”他看着灰原的脸开口说着,“我不知道他因为什么而去了京都,但是他已经在案发现场被媒体拍到,以及昨天晚上跟基德的这场亮相,肯定会引发所有人的大讨论。如今组织里已经有人注意到了,他在几天之前就已经派人去查工藤新一的事情,如果被他顺利得知这件事情的原委,那么所有的情况都将无法挽回。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那个被派去调查的人,就是你吗?”灰原看一眼手机屏幕,再看一眼安室,开口问道,“至于那个派你去调查的人是……?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朗姆,”安室没有反驳,他刻意压低了自己的声音,“他是连我都没有办法反对的人。你应该也知道吧?他是组织里的二把手,在琴酒节节失利之后,他开始逐渐接手所有的事务。他已经知道是你修改了工藤新一的死亡报告,但是他并不知道那种药可以让人变小的事情,如今他让我负责彻查工藤的情况,只怕他这几天就又要过来找我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这么说,只要你开口说出去的话,那么我们所有的人都会完蛋咯?”灰原看着安室的脸,话语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冷静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你认为我会吗?把所有人都拖进一个看不见底部的深渊里……”安室收回手机,抛给她一个无可奈何的笑容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灰原看着他没有说话,她感觉到了对方的为难,而安室很快就接到一个电话,他起身从厨房里走向客厅。灰原的心里说不上安定,但是她也很意外地没有感到害怕,她只是默默地坐在原地,注视着正在打电话的人的背影。


[四十三]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我想说你还挺淡定的。”在安室放下手机回来之后,灰原开口这么说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怎么?”安室把手机放在桌上,转头看向女孩的脸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被委托了不得了的任务,这可不是一件小事,”灰原保持着平稳的语调,“只要一不小心就会被发现问题的哦,你不害怕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只怕还有更大的麻烦在等着我呢,”安室挑起嘴角冷笑一声,“或许,连命都要没了也说不定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灰原感到有些奇怪,她发现安室的眼神带有恐慌,只不过他隐藏得很快,瞬间就将那股情绪藏在脑后。她不知道他在害怕什么,应该不可能是组织的事,他出生入死这么多年,不会毫无预兆地对这种事情产生恐惧。安室缓缓地叹了口气,他不知道是否应该告诉她自己的顾虑,比起组织里的凶险,他更加害怕随时可能发生的谋杀。凌晨发生的事情历历在目,要不是路西法来救他,他早就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,他还记得脖颈上紫红色的勒痕,那令他至今感到触目惊心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发生什么事情了吗?”他听见对面的女孩在问着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”安室摇了摇头,他的眉头却皱了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你的脸色变差了……到底出了什么事?”灰原发觉有些不太对劲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我只是……最近发生的情况比较多罢了。”安室露出了一点苦涩的笑脸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拜那些冥界偷渡者所赐,安室有幸体验了死亡,他被一群人按住身体,差点用绳索勒死在床上。他感觉那种死法十分痛苦,不如直接给他一枪来得痛快,窒息的恐惧包围着他,直接令他的大脑当机。他宁可因为现世的事情而死,也不愿成为冥界的人手中的冤魂,只是现世的事情可以预测,冥界的情况他无法感知。组织本来就有很多麻烦,他不想再被两面夹击,更何况他是被以前杀掉的人寻仇,他没有精力再躲避他们的偷袭。安室抬手捂住脸颊,他突然感觉自己有些狼狈,有些话语他没有办法说出口,他认为自己大概是疯了。冥界什么的本来就没有人信,他却莫名其妙地与其扯上了关系,如今还要抵御来自那里的谋杀,他只觉得自己无能为力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冷静一点,”就在这时,一只手伸过来抓住了他的手臂,“虽然我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,但是你本人必须冷静下来,连你自己都无法面对的话,就没有人可以用任何方法帮你了!”安室从指缝里睁眼,看见对面的女孩隔着桌子,很努力地抓着他的手腕,她的眼神里虽然有些不解,却也有着平稳与坚定。他张大眼睛与其对视,他看见了不属于她年龄的成熟,她仿佛能看到他的内心一般,像一道光射在他心底的角落。他很怀念这种感觉,他突然想起了艾莲娜,当时的她也是这么看着自己,试图平复自己的心绪。眼前这个女孩的长相,与当年老师的长相重叠,他定定地看着灰原的脸,他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抱歉……”他推开灰原的手,随即起身走到客厅,他意识到自己已经分心,思绪也开始有些不平稳了。他独自走到客厅的窗前,抬手搭上手边的墙壁,他默默地盯着窗外的风景,随后又缓缓地阖上了眼睛。


[四十四]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灰原一脸迷茫地站在原地,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,她感觉到眼前的人的状况不好,于是便小心地走到了他的身旁。她试着想要看到他的脸,却发现有什么东西在他的颈边浮动,她再仔细放眼望去,看见了挂在安室脖颈上的项链。那项链仿佛有灵性一般,一点一点地闪射出光辉,它配合着眼前人的呼吸,带有节奏感地一明一暗。安室察觉到灰原在看着自己,不过他并没有进行隐瞒,他只是等到项链的光芒完全消失,才重新睁开双眼转过了头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刚才的是什么?”即使眼前的人没出什么事,灰原也问得小心翼翼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你也能看到吗?”安室首先没有回答她,而是把问题给踢了回去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那好像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吧?”灰原脸上的表情加深,“你从刚才开始就很不对劲,也是由于这个原因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我应该怎么说才好呢?”安室叹一口气,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头发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自从安室被路西法救回来之后,他就时常会有喘不过气的情况,而路西法隔空用法力护着他,令他感觉不到身体的异常。只是路西法的法力有限,只能限时让他的体能保持在正常状态,一旦精力使用过快来不及补充,就会对他的状况产生影响。安室一贯自诩体力充足,他根本不在乎细微的小事,只要还有力气活动,他就会继续扛下任何工作。然而这次他对自己判断失误,他的体能根本来不及恢复,如果没有路西法随时救场,只怕他就直接倒在房间里醒不过来了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你是笨蛋吗?”灰原对着他翻起了白眼,“因为太过于相信自己,结果连命都不要了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说我的人,”安室的表情有点尴尬,“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里,或许这两天的确是累了吧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你要是出了什么闪失,那可不是什么好事,”灰原表示恨铁不成钢,“不把自己当回事的人简直太多了!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难道对于你们来讲,我消失了不是一件好事吗?”安室故意抬起了语调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是这样吗?!”灰原咬牙,她一把拽住了安室的手臂,她握紧他的手腕往下一拖,将他的脸直接拽到了她的面前。安室迫于身高压力,只能对着她半跪下来,而灰原忿忿地看着他的眼睛,她的目光里仿佛要冒出火星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你给我听好了,你可是至关重要的人,说什么你消失会变成好事的鬼话,你征得我们的同意了吗?!你掌管着很多人的生杀大权,很多事情没有你就无法进行,要是你突然消失不见了,我们留下来的人又该怎么办?!你可以说组织没有了你也一样运转,公安里没了你也可以再找人顶上,但是其他人的感受你想过没有?他们有必要为你的行为进行买单吗?更何况现在对于某些人来讲,你就是唯一的依靠与支柱,你这么随意地支配自己的命运,你对得起承载在你肩膀上的希望吗?!”一顿连珠炮打出来,直接将眼前的安室打懵,他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,居然会引来这么强的怒火。他看着灰原松开自己的手臂,又拽起了自己的衣领,他看见她眼中满含的怒意,同时伴随着煎熬与不安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我可不是为了听你自暴自弃才选择来找你的,你知道吗?!”安室看着她愣了半晌,随后突然明白了一切,他微微地叹了口气,又缓缓抬起嘴角笑了起来。灰原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,她不自主地松开了手,她感觉到对方的手臂环绕在自己的肩膀,轻轻地拍打着她的颈边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很抱歉,让你担心了,”他开口如是说着,“可是,也只有真正在乎我的人,才能够阻止我的自暴自弃,这让我非常感激……谢谢你。”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,顺手把掉出来的项链也塞了回去,他再看一眼目瞪口呆的灰原,随后自顾自地站起身来。而灰原满脑袋问号,她不知道应该怎么接话,对方似乎直接扔掉了剧本,为了逃脱而直接掐掉了台词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到底怎么回事啊,这家伙!灰原感觉自己要黑化了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而在她看不到的地方,安室的眉眼略显忧郁,他回忆着女孩之前的话语,又无声地吐露出一点叹息。


[四十五]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放在桌上的手机再次震动,声音引起了两人的注意,安室加快脚步走回厨房,拿起手机查看里面的内容。灰原仍旧站在窗边,她紧紧地盯着安室的脸,而安室拿着手机沉默半晌,又对着灰原转过了头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柯南君又发来邮件了,”他打量着灰原的表情,说,“他看起来挺着急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”灰原张了张嘴,将未说出口的话语咽了回去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他着实令我感到困扰,”安室翘起嘴角,把目光转回到屏幕上,“以及站在他背后的父母也是,那三个人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三个人?”灰原皱眉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没事……”安室自知失语,打算主动掐断话题,然而灰原察觉了他的意图,直接缓缓吐出了一个名字:“冲矢昴……是不是他?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你在猜什么呢?”安室看着屏幕问道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你并没有否定我,这是否可以证明我的想法是对的?”灰原盯着他的脸说,“我暂时想不到其他非常可疑的人。我从很久以前就觉得他很奇怪,更何况他一直以来都住在工藤家里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是吗。”安室沉了口气,简短地回了一句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我猜测过他是什么地方的特工,”灰原不打算让他躲掉,“或许是FBI吧,因为他跟江户川走得很近呢?我想如果是你的话,应该会很了解他吧?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”安室转了转眼睛,没有说话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虽然我变成了小孩,但是我并不蠢,”灰原将自己的手心握拳,“如果他跟我没有关系的话,告诉我又会怎么样呢?哪怕是FBI也好……除非,他根本不想让我知道他是谁……然而我曾经在他身上察觉到组织里的气息,即使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了,但是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你说的没错,”安室突然开口打断了她,“那家伙确实是FBI,为了方便调查才躲在其他人的家里,他故意隐瞒自己的身份,让我们公安感到非常辛苦呢。只怕柯南君早就知道他是谁,所以才放任其住在自己身边,他们很久以前就开始计划很多事情了,真令人不爽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就这些?”灰原抬眼,她看见安室面无表情,即使他刻意隐藏情绪,他的目光里也依稀带有怒火。她感觉自己靠近了真相,她非常想要说出一个人的名字,她想要根据对方的反应来判断事情的真伪,她从未如此相信过自己的直觉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诸星大……”果然,就在她报出那个名字的同时,安室突然对着她转过了眼,他的视线变成了明晃的尖刀,将隔在他们之间的空气瞬间斩断。这是她头一次见到他发火的样子,她意识到自己踩到了雷区,但也就是这种强烈的反应,让她了然了那个答案的核心。她阖上眼睛不去看安室的脸,仰起脑袋对着头顶的天花板,即使对方并没有承认,她也基本明白了事情的原委。那个人是安室在组织里的宿敌,同时也是害死自己姐姐的仇人,他原本在两年前就已经逃离组织,又以另外一重身份来到了与其相关者的身边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原来……如此。她内心里的疑云终于有些明朗了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只是在疑云变得明朗的同时,同样也涌来了一点难以言表的悲伤。


[四十六]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周围的空气突然安静,半晌都没有人发出声音,灰原站在原地不动,默默等待着预想中的否认与斥责。然而对方丝毫没有动作,他根本没想到会发生这种情况,他的脸色很快就变得有些无措,带有一点懊悔以及彷徨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我真的不想在任何场合听到那个名字,”过了很久,对方终于打破了沉寂,“不仅仅是那个名字,他的其它任何名字我都不想听到,它们已经背负着太多的东西了……”他略有自嘲地扯了扯嘴角,随后拉开身旁的椅子坐下,黑桃手机仍旧被握在他的指尖,已经隐隐有些发热了。他自然理解女孩想要了解真相的心思,他最终也没能成功保守秘密,当她直接提起那个名字的同时,他的怒火就瞬间战胜了理智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果然呢……”女孩的声音从旁边淡淡地传出,“我刚刚还在想,如果你开口否认就好了,我一直都没有面对真相的勇气,哪怕我真的很想知道……”安室不说话,他看着灰原走到桌旁,而灰原默默地看他一眼,也径自拉开一把椅子坐下。安室很悄然地转移了目光,他暂且不想与女孩对视,他有些别扭地不想开口,哪怕两人此刻拥有的是同样的心情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不过说老实话,如果我先前没有见到我姐姐的话,我应该会对那个人抱有很大的恨意吧,然而我现在感觉到有些轻松了,即使这并没有办法改变他以前的那些事实……”从某些方面来讲,安室与灰原两人是值得庆幸的,他们机缘巧合地见到了死去的亲友,这让他们感到了一点慰藉。只是内心里的无奈无法化解,伴随着不同立场之间的矛盾,他们都被事实深深伤害过,想要反击却又面对着重重阻力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不要再提到他了……”安室阖眼低叹一声,“我们换一个话题吧。”为了迅速转移注意力,他决定再去泡两杯红茶,而灰原独自坐在桌边,默默地看着他的背影。安室好像有点心不在焉,他泡茶的速度明显慢了很多,他将茶壶和茶杯放在手边,又自顾自地站在橱柜前发呆了好一阵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谢谢。”过了一段时间,灰原终于从对方手中拿到了泡好的红茶,她小心地吹走杯子上方的热气,再扶着杯壁仔细地品尝一口。安室仿佛也回到了原本的状态,他细心地在小瓷盘里摆上柠檬片,他这次没有在杯子里倒入牛奶,只是随了面前的女孩的喜好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我们来谈一谈那件事吧,”他反手指了指放在客厅沙发上的书包,“你带着那些东西来找我,应该很重要吧?”灰原转头看了那个书包一眼,随即缓缓地叹了口气,她知道那里装载着一个惊天秘密,与周围很多人的命运息息相关。自从她与江户川吵架之后,她就赌气带着所有的东西离开博士家,她希望能够与另一个人分享这个信息,因为他眼下肩负着她全部的信任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既可能会带来好运也会带来不幸,所以试图打开它的人需要倍加小心,”安室翘起嘴角笑了一笑,无害一般地眯起了自己的眼眶,“‘潘多拉’——我们以这个代号来称呼它,听起来比银色子弹更加神秘就是了……”放在普通沙发里的平淡无奇的书包,此刻仿佛从里面散射出奇妙的光彩,它引诱着所有的人来到它的面前,却只有真正了解它的人才能理解其中的含义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这可真是非比寻常的名字呢……灰原也淡淡地笑了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或许眼前的那个东西,将会带领两人走上另一条未知的道路。


[四十七]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此时是冥界的夜,有黑色的影子排成队列,飘飘悠悠地行走在浓雾中,他们的终点是冥界的裁判所,那里是主宰所有人去与留的地方。与设立在西方的裁判所不同,东方的裁判所更加古色古香,然而它们的用途大同小异,都是让不同领域里的灵魂进入轮回。有的人给裁判所交足了钱,换取到一张写有大户人家的表格,而有的人没有那么多的资本,就只好投生到穷人家里甚至露宿街头。裁判所在冥界里算是比较有钱的地方,建筑以及设施都相当气派,那里也存在着与现世连通的正规入口,利用虫洞将等待转生的人送往另一边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然而,有些鬼鬼祟祟的人,他们并没有选择去裁判所,他们在冥界警察所看不到的角落里勾结,打算偷渡回到曾经生活过的现世。他们对上辈子的人生还心存渴望,于是就附身在现世的人身上,更有甚者可以直接变出实体,仿佛普通人一般继续活在现世之中。不过偷渡者仅仅只有少数,被冥界警察抓回去之后就送往裁判所,而裁判所凭借着严苛的法规,不让任何一人逃过制裁。裁判所也因此在冥界很有声望,它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差错,而冥界警察也对其特别放心,一般不会产生任何怀疑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现世里的人是不知道这种事情的,他们正在享受美好的晴天,接近下午的阳光略有西斜,并没有正午时那般耀眼。如今已经是学校的放学时间,不同年龄的学生们开始走上街头,他们穿着不同颜色的校服,独自回家或者与同伴们侃侃而谈。譬如江古田高校的某个少年,也度过了还算平和的一天,他与青梅竹马的女孩约好,在放学后去超市买菜回家。青子已经准备好了采购的清单,打算让快斗做免费的劳动力,而快斗正好闲得无聊,便很自然地陪伴在她的身边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没有了怪盗基德的假面具,快斗表现得比谁都欢脱,他又做回了平时的混世魔王,恢复了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节奏。若是白马探不在他的身边盯梢更好——那个侦探少爷一直以来都没有放弃他,红子虽然不惹人生厌,然而她在场的时候也会令人感觉到不太自在。放学回家的时候只有他和青子两人,他对此表现得相当安逸,他很自在地与青子插科打诨,肆意享受着他们两人的独处时光。或许因为单亲家庭的同病相怜,他们双方都对彼此有基本的关照,以及多年来一起长大的情谊,让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在与怪盗基德无关的时候,小泉红子就退出了追逐游戏,不过她还是会在回家之后,通过水晶球提前预知一些特殊情况。她没有办法知晓基德的真实目的,就只能在暗中秘密守护,她甚至有时拽上了路西法,来对那个怪盗少年进行帮忙。不过这几天路西法来得很少,很多时候一直都呆在冥界里,他最近好像疲于抓捕偷渡者,不停穿梭于警局和裁判所之间。红子并不属于冥界,她对那里的事务也没有兴趣,就算没有其他人的陪伴,她也能独自一人过得心安理得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只是突然,出现在水晶球里的一道暗影,很快吸引了红子的目光,她看着那道暗影飘忽盘旋,随后又迅速地消失不见。她赶忙使用魔法跟踪,最终却还是失去了目标,她只能微微地握起了拳头,不语皱起了自己的眉心。


[四十八]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冥界夜晚的地下宫殿,仿佛融入了一片永远也化不开的黑色,有一个灰色的人影站在门口,仰望着绿色的荧火以及光滑的石壁。黑色的小蛇在地上游走着,好像在给他引路一般,而那个人跟随着蛇的轨迹,从洞口一直走进了宫殿内部。大堂里空空荡荡,宫殿的主人似乎不在,光芒照亮了那个人的脸,是仍旧一身灰色打扮的路西法。这里是他曾经生活过的地方,然而对于现在的他来讲非常陌生,他打量着周围的陈设,脸上带有一点平淡的表情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我没有想到你会亲自来,”有女声从他的身后响起,“我还以为你在那边留得太久,忘记了回到这里的路了。”海德拉,蛇发女神,她曾经是路西法的妻子,自从路西法被冥王制裁之后,她就被独自在地狱里禁足。她十分怀念以前的生活,她无时不刻希望路西法恢复到以前的模样,只是路西法本人已经失去了记忆,她也感到有些无从下手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我得知了一些事情,”路西法微微转头,看着蛇发女神从黑暗里显出身形,“我认为我有必要过来见一见你,于是我就来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你还真是大胆呢,”海德拉翘起了一点嘴角,说,“哪怕你是路西法,你的法力也仅有以前的十分之一,要是迷路的话可不好办,你一个人的话会死在这里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或许我应该感谢那些蛇帮我引路。”路西法阖眼,又把脑袋给转了回去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真冷淡……海德拉的眉眼中有些失望,她迟疑了少许,随即从背后搂住眼前人的肩膀,将双手在对方的胸口交叉。她的袖口沿着手臂从半空垂下,几乎遮住了路西法的灰色套装,她就这么搂抱着眼前的人,将脸颊凑近了他的颈边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太久不见了……”她将手臂收得紧了些,“即使你变成了现在这个模样,我的心也一直在你这里的。”路西法没有躲开她,但也没有表现出接受,他就那么静静地站在原地,任由海德拉很亲昵地贴近自己。不过他的心里非常明白,现在的他没有对海德拉保持爱意,他理解海德拉对恋人的思念,因此本着善意只身一人前来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我来见你一次,随后我就必须回去了,”半晌,他终于开口说了一句,“我本来是不应该到这里来的,我要管辖的范围也不在这里。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留下来吧,和我一起,”海德拉在他的耳边表达诉求,“我已经厌倦没有你的生活了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我能做到的事情只有这些,”路西法摇头,“就算你目前这么说,我也不是当初你所喜欢的人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我可以帮你恢复法力和记忆,让你不再受那些乌合之众的欺负,这样不好吗?”海德拉尝试着说服他,“你答应过我,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会和我在一起,而现在你已经来了……我不需要别的,只要你回到以前的样子就好,我们完全可以不用理会其他人……”在说着话的同时,她的手臂也在缓缓移动,她摸到了路西法的指尖,随后将其小心地紧紧握住。她发现路西法的目光闪烁,于是更加迅速地给予他温情,她的身体与他的轮廓紧贴在一起,将其完全拢入自己的怀抱中。


[四十九]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我知道你是为了见我而来的,”海德拉对着他小声低喃着,“我知道你目前的处境……你想知道的任何事情,我都可以告诉你,我只希望你可以留在这里,我不想再孤单一人……”她用双手搂抱着眼前的人,看起来仿佛在抱着年轻的弟弟,她带着他来到大堂中间的座位,让他与自己坐在一起。路西法的脸色有些犹豫,但他并没有拒绝眼前的女人,他的脚步缓缓移动,半推半就地坐在座位的一端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你在害羞什么?”海德拉问道,她发现对方的眼神起伏不定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”路西法摇头,他还不习惯与不熟悉的女性靠得很近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你不要怕,我是你的人,永远都是,”海德拉说,“我想让你打消顾虑,重新用以前的方式来对我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”路西法不说话,他已经开始有些动摇了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除了我之外,还有谁会这么心甘情愿地对你呢?”海德拉的目光里有些凄楚,她微微地眯起眼睛,用手心托住了眼前人的脸颊。路西法单手握住了她的手臂,他很明显地感受到了对方的气息,他的身体紧贴在坐着的椅背,被压迫着动弹不得。海德拉亲吻着他的额角,一路抚过了他的眼睑和鼻尖,她察觉到对方的气息不稳,却并没有停止自己的动作。她封住了对方的口,将所有的力量都放在他的身上,她渴望着用肉体来打动他,好令其尽快对自己回心转意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然而,一阵光芒突然闪过,路西法瞬间在她的眼前消失,海德拉整个人扑倒在她的宝座上,脸上充满了不解与惊疑。她发现路西法瞬移到几米开外,刻意与她保持距离,一股无名火从她的心底升起,她开始感到不满以及忿恨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为什么要离开我?!”她提高了自己的声音,“你明明也在注意着我,但是为什么不愿意接受我?!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我很抱歉,”路西法捂住脸颊转过身去,“我还是没有办法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你留下来,再给我一点时间,我会让我们两个回到从前!”海德拉对着他伸出手,试图抓住他的轮廓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对不起……我要走了。”路西法很不安地阖上了眼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路西法开启了虫洞,在海德拉抓住他的同时从大堂里消失,对方只能看着他化作光辉,在手心里留下了一点虚无。海德拉站在路西法消失的地方,有些恨恨地握紧了拳头,她无法相信那个人的举动,她仍旧沉浸于自己的想象中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我想回到我们以前的生活,这样有什么不对!我一定会让你恢复真正的模样,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!”海德拉有些失去了理智,她独自在大堂里来回迈步,她尝试着走出自己的住所,却被设在门口的禁咒给挡了回来。她最终跪倒在地上,用指尖紧紧地抠住地面,她不再发出任何声音,只是默默品尝着重新涌来的孤独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蛇发女神所不知道的是,一个人正从水晶球里看着她,那个人全身笼罩着黑色的斗篷,看不见他的外表和长相。他最后看了那个水晶球一眼,用法力抹去上面的影像,随即他起身转头迈步,背对着水晶球缓缓离去。


[五十]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小泉红子披着她的红色斗篷,独自站在她的密室中,她试图用法力联络路西法,然而很久都没有回音。正当她打算放弃的时候,她发现墙壁上打开了虫洞,路西法不语从里面走了出来,脚步安静不声不响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总算把你叫醒了吗?虽然冥界里才刚刚天亮,”红子故意摆出了一副不满的脸色,“太懒散了……要是有突发情况怎么办?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抱歉……确实是我疏忽了。”路西法转眼,刻意没有与她对视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你怎么了?”红子微微皱起了眉头,“很少见你这种样子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没有。”路西法仿佛如梦初醒一般,将不安定的表情给收了回去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红子的感觉很敏锐,她知道路西法肯定发生了什么,看他的样子不像是刚刚睡醒,反而是独自在哪里度过了大半夜。红子对着他抱起了手臂,她知道眼前的家伙固执得不行,有些事情只要她不追问,他就肯定不会老实地说出口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明明是长官来着,有时候还真是像小孩子一样呢……”红子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张软椅,说,“去那边坐一会儿吧,我让管家弄点茶给你。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麻烦你了……”路西法回答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喝完茶以后可要冷静下来啊,虽然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。”红子抬手揉了揉头发,她感觉自己又变成了照顾弟弟的姐姐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那我就不如从命了。”路西法露出了一点笑脸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长时间在东方国家里居住,让路西法养成了喝茶的习惯,而红子与他相处甚久,知道用什么方法能够让对方平稳下来。路西法喜欢喝比较清冽的绿茶,红子有时会安排管家去准备,她视路西法为同伴与朋友,因此对其还比较尊重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你一直在联络我,发生什么事情了吗?”在喝茶的间隙,路西法问道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发现了一些奇怪的情况,就打算问问你是怎么回事,”红子对着水晶球示意一眼,说,“那是一瞬间的事,现在倒没什么反应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可以稍微详细地告诉我吗?我可以让我的部下去调查。”路西法表示自己有后援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要是你可以解决它的话。”红子翘起嘴角笑了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路西法看到红子的笑脸,也情不自禁地眯起了眼眶,其实他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,有一种从里到外的柔和。只不过这样的笑容,都被另一名女性看在眼里,她的脸紧贴着由光组成的屏幕,咬牙看着里面平稳谈笑的两人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为什么……你可以对那个小丫头露出笑容,却不肯在我的身边停留一秒?”被禁足在宫殿里的海德拉,她每天都会用法力观察路西法的情况,她原本就对红子心存芥蒂,而现在开始真正地爆发了。海德拉气红了双眼,头上的发丝向着天空倒竖,黑色的发尖变成了无数条小蛇,吐着信子交织缠绕在一起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黑色的雾吗?”路西法放下已经喝完的茶杯,“就连你的水晶球也追踪不到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如果可以的话,我也就不需要来问你了,”红子撇嘴,“时间太短了,根本来不及反应啊。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或许是拥有强大法力的人吧……”路西法单手托着下巴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这就不是我的问题了,警察长官。”红子故意在末尾做出强调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好吧,就让我去查查看吧。”大概是那杯茶的作用,路西法已经基本安定下来,他恢复了平日里的语气,打算与他的部下进行联络。他唯一不知道的是,他曾经爱过的女性已然失去心智,她在暗地里集聚着力量,等待着复仇之日的到来。 


[五十一]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在冥界里,路西法正在联络他的手下;而在现世中,人们的生活也在不断地进行着。譬如某个公安和某位少女,他们刚刚结束了一番谈话,作为唯二知道某个秘密的人,他们可以很迅速地彼此交心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潘多拉计划——我的几个部下知道它的名字,但是知道其精髓的目前只有我一个,”安室看着眼前的女孩的脸说,“我让他们去寻找一些原料,试图重现艾莲娜老师的实验成果,一旦成功的话,对你们的身体复原也应该会有用。只不过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只不过?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仅有原料还不足以完成这个实验,所以目前的所有成效都只是空想,它需要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,我们目前缺少的就是可以完成这个实验的实验者。至于这个实验者的人选,”安室停顿了一下,继续看着女孩的脸开口,“我第一个考虑到的人就是你,所以当初在贝尔茨利列车上,我想方设法打算把你本人给带回来,甚至安排部下开着直升机待命……然而结果你也知道的,我们这边可是被耍得团团转,那个只有名头的计划也被搁置,直到现在才开始重新启动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原来如此。”灰原缓缓地叹了口气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你是整个局势里非常重要的一环,无论对我们公安还是其他方面,”安室透说,“然而我想要尊重你的选择,看你目前最适合留在哪里,你想要跟着我的话自然没有问题,想要回到柯南君那里去也当然可行,毕竟他们也是很在乎你的,以及……那个家伙也在旁边留守,倒是随时可以有人可以照顾到你……”他拿起放在旁边的手机看了看,发现屏幕上又多了好几条邮件,他不经意地挑起了眉毛,又把手机给放了回去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还真是着急得很呢……”他故意省略了主语,“那么,你想要往哪里去呢?”灰原半晌没有说话,她一直看着那个装满秘密的书包,随后她微微垂下眼去,将双拳在自己的膝盖上握紧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最终,在当日的傍晚,一辆白色的RX7驶入了米花町,车上的两人都沉默不语,静静地等待着已经被约好的交接。车子在工藤宅附近的拐角停下来,透过车窗可以看到豪宅里灯火通明,而车子的主人带领女孩下车,走向了已经在门口等待的几人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工藤夫妇,江户川柯南,阿笠博士,以及……在看到某个眼镜男的时候,安室毫不掩饰地瞪了他一眼,而冲矢没有表现出恶意,只是对着他耸了耸肩。冲矢的目光扫向了某个女孩,发现她正抓紧了身边人的裤腿,然而她的眼神与之前有了不同,仿佛已经看穿了一切一般。江户川暗自松了口气,终于不用再担惊受怕,不过他的重点除了灰原之外,也还有她身上背着的书包。安室转头瞥了他一眼,他发现这小鬼意有所图,而江户川的表情有些尴尬,脸上落下了一点汗珠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好了大家,既然已经来了,那么就进到屋子里面坐一坐吧,我们准备了牛奶跟红茶哦~”有希子察觉到了这股敌对的气氛,于是赶紧开口表示破冰,双方这时才收回眼神,各自退回自己的防线。不过在进入工藤宅之前,安室要求博士把灰原给带回去,他知道随后将要展开一场谈判,他不想让女孩紧张到无法入眠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不,我也必须参与才行。”灰原的反应却与预想不同,她的目光里带有坚持与肯定,而安室对着她沉默一阵,随后不语点了点头。他一路跟在灰原的身旁,就仿佛守护着珍贵的宝物,所有人在有希子的引导下,依次走进了工藤宅的大门。


[五十二]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工藤宅里正在进行一场交接仪式,或者说是一场重要的谈判,安室和灰原作为拥有秘密的一方,暂且与工藤家联盟保持对立。安室原本打算让灰原回避,最终也尊重了她的意愿,他带着她走进宽敞的客厅,在面对电视的双人沙发里坐下。这是两人头一次并肩亮相,其余人很难不把他们互相比较,灰原的茶发与安室的黄发,令人莫名有了一点错觉。要不是肤色略有差异,他们几乎可以被认为是同胞兄妹,而灰原对安室的仰仗,让二人之间的界限更加模糊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即使众人依次坐定,客厅里的气氛也有些尴尬,安室抬眼打量着周围的摆设,对面的人也不语打量着他们。而在有希子分送饮品之后,这种气氛才有所改观,安室收回自己的目光,开始直面其他人的视线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这样的大型会面还是第一次,”他开口淡淡地说着,“大概是到了紧要关头,所有的人都不想再隐瞒了吧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我们的主要目的是联系所有的知情者,”作为主人的优作接下话头,“正如你所说的一样,有些情况的发展超出了我们的预料,我们还需要掌握一些和心情报,因此在寻找同一战线的帮手。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联盟吗……”安室挑眉一笑,他的眼神却瞟向了坐在旁边的冲矢,“如果我拒绝的话呢?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你当然可以拒绝,”优作对着他摊开了手说,“不过我认为你不愿意被来自多方面的压力给困扰,譬如有委托人多次发来邮件,要调查某个人的下落,毕竟‘时间等于金钱’嘛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您倒是了解得很清楚啊……”安室在对面听得真切,优作所说的最后一句话,就是几天前朗姆给他发的私人邮件里的内容,他估摸着自己的手机被监控了,他也大概知道是谁下的手。朗姆这两天催得比较紧,他也曾想过独闯工藤宅,只不过突然事件陆续发生,他也就暂且把调查的事情给搁置了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我们知道你在独自应对很多事情,而那些事情也在某些程度上与我们有关,我不否认我们的立场带有私心,但也是为了共同的目标打算。目前的确时间紧迫,我们不想放弃任何一个人的生命,我们想要知道所有的计划,再一起寻找解决问题的最好方法。我想,你应该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吧?”优作看着安室的眼睛,试图与他打心理战,在得知其面临的处境之后,他就更加有了将其收服的念头。安室一个人无法抵抗来自各方的压力,他甚至无法突破工藤宅里的防线,他还太年轻气盛,有时候会做出错误的决定。如果能够拉拢他,就相当于拉拢了半个公安部,更何况他还是组织里的卧底,他的地位也就至关重要。优作十分看好安室,同时也想尽量地帮助他,然而这一切都取决于他是否合作,一旦他反对的话事情就将增加难度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”安室看着他没有作声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如果你有任何难处,并且允许我们讨论的话,或许我们可以想到更好的解决方式……”优作发觉对方有些动摇,于是把关键点又重复了一遍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”安室没有回答,他直接转移了视线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不行吗……就在气氛再次变得胶着的同时,坐在旁边的灰原突然有了动作,她不引人注意地伸出指尖,悄悄地握住了安室的手臂。安室转头看着她的脸,他的眉心微微皱起,而灰原无声地回望着他,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。安室的瞳孔放大了一瞬,他在灰原的身上看到了艾莲娜的影子,他回想起当初进入组织的目的,他的内心里突然有些颤动。他想要完成艾莲娜的梦想,也想要保护艾莲娜的子嗣,然而艰难的道路无穷无尽,不知何时才能够走到尽头。众人默默地在旁边看着,他们发现灰原的动作有效,原本毫不放松的安室,突然被她动摇了半分。安室盯着她看了半晌,随后才转回自己的视线,他缓缓地阖上眼睛,又微微地出了口气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也好,我们各取所需吧,”他最终开口说了一句,“不过我有言在先,一旦结果对我方不利的话,我就立马停止与你们的合作,不再接受任何无意义的请求。”无论安室是否顾及着灰原的面子,这段合作都算是就此敲定了,而他在说着话的同时,并没有收回自己被抓住的手臂。众人这时才如释重负,算是解决了一件心事,只有冲矢抬手推了推眼镜,看着灰原的方向沉默不语。


[五十三]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其实安室心里明白,即使他本人说各取所需,他所能够告知的情况也十分有限,有些事情他只能点到为止,不能跨越保守的界线。不过他知道眼前的人想要知道什么,无论是请求也好、结盟也罢,他认为自己可以掌控局面,在合理的范围内与他们展开交流。工藤新一的身份他已经了解,目前需要解决的是如何回报朗姆的问题,至于其他都不是非常紧急,可以有一些延缓的空间。手机被监控的事情他暂且不追究,毕竟他也需要借助对方的力量,他无法分心顾及到很多事情,因此选择将证人保护的任务交给他们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来,请用红茶,”在感觉到安室的敌意减弱之后,有希子适时递上了倒好饮品的杯子,“哀酱也来一杯吧?”她尝试着消除距离感。截至今天之前,她都将灰原当做保护的对象,在这半年左右的时间里,她见证了那个女孩情感上的转变。她知道灰原身上有很多未解的谜团,目前的安室透就算一个,灰原很快就接纳了他,甚至表现出比其他人更强的信任。那女孩与所有人都有隔阂,即使接近也保持着戒心,唯有安室打破了这层隔阂,可以与她的情感彼此贴近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您感到很好奇吗?对于我与她之间的关系……”安室右手拿着红茶杯,故意眯起了一只眼睛说道。在单刀直入的同时,他迅速扫视其他人的表情,发现他们似乎都对这个话题感兴趣,随即他收回自己的目光,垂眼喝一口杯子里的红茶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我们当然愿闻其详,”工藤优作首先稳住阵脚,“想必这也是今天这场谈话的内容之一。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安室一笑:“简单来讲,我跟她的家人有些许渊源,这一点你们应该已经知道了才对。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不过先前灰原可没有这么信任安室先生哦,”小侦探在旁边横插一嘴,“如果可以的话,可以把这两天发生过的事情告诉我们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关于这个……”安室瞥一眼灰原,沉默了一下,说,“我们私下交流过一次,在把所有的问题说清楚之后达成理解,然后就变成了现在这种状态。”他发现女孩的脸上没有表情,于是刻意省略了重要的部分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这并没有说服力,安室先生,”小侦探微微皱起了眉头,“真的只是这样而已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这是事实。”安室并不想多讲,单手把喝过的红茶放回桌上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难道连安室先生也要蒙混过关吗?以一个所谓的梦境为借口?”小侦探的语调提了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你有选择不相信的理由。”安室对着他摊开了手说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眼看着话不投机,有希子赶忙先稳住自己的儿子,而安室的脸色没有改变,只是很平静地坐在原地。然而没过多久,他就感受到另一个人传来的视线,他很不客气地甩过去一记眼刀,企图将那道视线给斩断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你觉得哪里奇怪吗?”他所指向的人是冲矢昴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我当然没有,毕竟连你也说了同样的话,”冲矢对着他耸了耸肩膀,“看来你与她的家人的关系,已经足够取得她的信任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哼,”安室挑眉一声假笑,“总好过某些害死自家人还无力回天,只知道躲在暗处暗中观察的家伙吧?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”冲矢没有回答,他在暗中思索着什么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工藤一家和博士面面相觑,他们并不知道其中的关系,冲矢暂且保持沉默,眯眯眼里看不出悲喜;灰原缓缓将指尖握拳,默默将眼神转向旁边,而安室不语抱起了手臂,目光逐渐变得深邃起来。


[五十四]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安室不想多说有关他与灰原之间的事,于是就把导火线引到了冲矢昴身上,他正好有问题想要求证,因此就不打算拖泥带水。他看一眼对面的冲矢,发现其并没有取下假面的念头,或许对方还无法以真实的面孔来面对安室——亦或是灰原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安心吧,我今天不是来找你麻烦的,虽然你确实惹出太多事情了,”安室首先缓和自己的目光,“我有话要问你,希望你可以老实回答。”作为原本被针对的一方,他突然转变了自己的立场,眼下他仿佛坐在审讯室里,对着被提问者释放出看不见的压力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假面就不用取下来了,”在冲矢做出回应之前,安室又横插一嘴,“再戴回去的话会很困难吧?你的身份并不是今天的主要议题……”在说着话的同时,他转头看一眼有希子,随后稍稍停顿了一下,接着说:“但是你这个家伙的确是整个链条里的关键一环,我需要从你这里确认一些事情,你最好毫无保留地回答我。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冲矢很聪明,他听出安室话语里的用词,安室这次有备而来,想必已经知道了什么情报。眼下奇怪的事情层出不穷,冲矢不介意借机探探安室的口风,一旦发现了什么问题,他也可以很快地掌握局面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想必你也没有让所有人都知道某些真相吧?譬如在座的这几位……”安室的目光环绕一周,依次从有希子、小侦探、工藤优作以及博士的面前划过,“既然已经决定要谈,那么就把重要的情况当面讲清楚,任何因为情报不对等而产生的恶性事件,其实很蠢……非常蠢。”他的眼神暗淡了一瞬,似乎陷入了不好的回忆,不过他很快就恢复过来,重新将目光对准了面前的人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可以吧?”他开口发问,却使用了肯定的语气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关于这个,”冲矢终于做出了回答,“你确定要在这里公之于众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我并不认为你需要将这些事情带入坟墓,”安室丝毫没有给他面子,“至少我需要听到你亲口证实。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如果我拒绝呢?”冲矢反问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别那么快做决定,”安室挑起嘴角一笑,“我可是很想知道你的真实想法——譬如宫野家姐妹其实是你的表亲这种事。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咦?”冲矢暂未回答,小侦探却不自主地应了一声,就连有希子也愣在原地,很不自然地眨了眨眼睛。安室露出了了然的表情,他故意对着冲矢挑眉,而冲矢仍旧没有反应,坐在原地保持沉默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别告诉我你也是现在才知道这个,”安室的语气故作轻佻,“那可就太遗憾了,好歹是自己家里的事情,偏偏还要让我来说明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等等?如果是表亲的话,那岂不是……”小侦探自言自语一句,随即将眼神转向灰原,而那女孩垂眼不语,看来是已经默许这个事实。他的心里十分犯疑,灰原没有理由对这种情况守口如瓶,更何况她对诸星大成见颇深,又怎么会突然认定他——那个害死自己姐姐的仇人——是自己的表亲呢?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你从哪里知道的?”冲矢面无表情地开口问了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我怎么知道的并不重要,”安室对着他摊开了手说,“重要的是我需要你来证明这个事实,虽然你并不想告诉我,但是眼下我已经得到准确的结果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表亲……表亲……”小侦探突然脸色大变,他回忆起某次在海滩边与一家人相遇,一位外国女性带着三个孩子。由于时间久远,他有些记不起那个女人和其中一名男性的脸了,但他很确定赤井本人就在那里,以及当时还不到7岁的世良真纯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那么,下一个问题,”安室没有理会小侦探,他的目光直直瞄准了冲矢,“有关一位女性的现状与行踪,如果你真的关心她的话,你就应该会知道的……”他随即报出了一个名字——这对于灰原来讲或许有些陌生——然而小侦探听来就有如雷击,毕竟这名字包括了他相当熟悉的姓氏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赤井玛丽……不,现在应该是世良玛丽才对。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在那么一瞬间,有无数的线索开始联系起来,原本细碎的破片逐渐组合成了清晰的板块。在海边面朝浪花的外国女性,当年还年轻的赤井秀一,在阳台脱口呼唤母亲的世良真纯,以及身手矫健、金黄色头发的外国女孩子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领域外的妹妹……吗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有些秘密,无论乐意与否,都将在此时被揭晓了。


[五十五]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你果然也知道她,”安室看着小侦探的脸说,“能够近水楼台更早获得想要的情报,我还真是羡慕得很。”工藤有希子下意识地看一眼冲矢,而安室捕捉到了这个举动,他怀疑工藤夫妇也应该知道赤井家里的一些琐事,只是没有第一时间让他们的宝贝儿子知道这一点。冲矢没有回应有希子的眼神,他的表情没有半点改变,在沉默数秒之后,他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被戳到痛处了啊,”他的语调有些平淡,“这有些出乎我的意料。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现在已经不是可以随心所欲自欺欺人的时代了,”安室透反驳,“如果你真的白得像一张纸,那就另当别论,只可惜你不是。只要你还有联系与牵挂,你想要掩盖的事实暴露出来也只是时间问题。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我不否认这一点,”冲矢翘起了嘴角,说,“不过,与时间赛跑也是很重要的一环。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安室微微挑起了眉毛,他不太喜欢冲矢的回答,尤其是对方不温不火的态度,令他感觉不到丝毫成就感。他恨不得扯下对方的假面,打破那道惹人生厌的虚伪,他潜意识里把对方当成恶人,试图在任何对局里力争上游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相关者简直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了,尤其是在你使用假身份这段时间,”安室压低了语气说道,“我有兴趣听一听你这个领跑者的想法。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我只不过是接下了交接棒的人,代替前任领跑者完成这场马拉松罢了。”冲矢回答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是你的其他家庭成员吧,”安室的眼神没有移动,“譬如你的父辈未完成的工作,可以成为你淌这浑水的契机。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这是你的猜测吗?”冲矢反问,他并没有质疑安室的结论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这是我下一个提问的内容,”安室表情冷淡地抬起一根食指,“关于你家里曾经发生的事件,尤其是你父亲的情况,我想听听你的意见。至于其他的家庭成员,你的妹妹暂且不提,那个领域外的妹妹和你改名换姓的弟弟,包括领养你弟弟的那个家族,他们涉足了多少,我也希望你可以如实地告诉我。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看起来不是猜测,”冲矢首先自问自答,“你能够独自调查到这种地步,值得褒奖。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以及,你最好当场给出一个交代,”安室白了他一眼,随机低头看向坐在身旁的女孩,停顿了一下,说,“我本来不想在她面前提到的……请你解释一下你们家里错综复杂的关系,别再让其他人追在你后面要债,虽然目前把你整个人赔出去也还不清。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是吗。”冲矢望向灰原,正好对上了她的视线,而她并没有垂下头去,固执地没有将眼神移开。或许是因为有了支柱,她已经有了直面冲矢的勇气,与家人的会面令其感到安心,不会再感到无力与慌张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与之相对的,安室君,”此时工藤优作突然插话,“在满足你的条件的同时,我们也希望从你这里了解一些讯息,如果此次能够达成一致的话就再好不过。”安室抬眼望向那位小说家,发现对方的表情相当沉稳,作为面对面交涉的另一方,安室当然知道对方想要知道什么,他的心里已经有了主意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那就让我们看看,我们是否都能给出令双方满意的答案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双方的话语仿佛无形的手,缓缓推动着命运的齿轮。


[五十六]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这大概是冲矢自曝底细最多的一次,有关他的家人背景的部分情报,即使有些内情没有完全透露,也基本可以连成一根完整的链条。在他做自述的同时,他观察着坐在对面的听者的反应,然而出乎意料的是,不仅安室,就连灰原也没有露出他臆想中的表情,这让他少有的摸不着头脑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说完了?”安室抬眼,“没有其他要说的了?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你给我的感觉,仿佛隔着玻璃问话的刑警,”冲矢推了推眼镜,说,“如果这些可以满足你们的话,我想差不多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跟我这边的情况基本吻合,看来没说假话,”安室挑眉,随即暗自压低了语气,“真难得……但是也仅限于此了。如果一直像这样迫使你讲真话,只怕你也不是你了。干得不错。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比起这个,我很好奇你还知道多少。”冲矢的话语变得严肃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或许是被这句话给噎住,安室暂且默不作声,现场的局势开始逆转,其他听者的目光又重新聚集在安室身上。他们感觉安室确实知道很多情报,但他的反应并不正常,他眼下一味地接收其他人传达的信息,同时对自己的情报来源守口如瓶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这仅仅是我的猜想,”工藤优作抱着手臂在旁边开口,“这些事情,你是在这两天才了解的吧?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理由?”安室并没有反驳,只是回复了一个简短的词语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以你们两位之间的交情,如果你早就抓到他的把柄,你也不会现在才到我家里来求证。况且这两天确实发生了一系列匪夷所思的情况,在你身上同样表现出了很不自然的细节,至少你跟她之间肯定达成了某种我所不知道的共识……”优作看了灰原一眼,随即耸了耸肩膀,说,“我不认为你想隐瞒我们什么,毕竟你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,但是你所面临的情况,我能否猜测,是连你本人都无法解释清楚的呢?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灰原的表情瞬间有了变化,她急忙抬眼去看安室,而安室首先没有回答,他缓缓翘起嘴角笑了起来。优作眯起眼睛点了点头,他看到了安室眼里的光辉,就仿佛阳光从云顶射出,照亮了原本密布的阴霾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那或许是非常好的科幻写作素材呢,小说家先生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安室的话音未落,兜里的手机振动便将他打断,优作等人看着他盯着手机看了一阵,随即他的表情又冷了下来。没有人询问他发生了什么事,但每个人都很清楚会有事情发生,最终还是当事人放下手机,对着面前的几个人开口了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好了,现在是你们最期待的时间,”他的目光转向了某个小侦探,“关于某个高中生侦探的调查,刚才我又收到了尽快回复的催单,我想你们应该对以下的谈话更感兴趣。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”优作和有希子看一眼儿子,什么都没说,而小侦探抿了抿嘴角,仿佛有鲠在喉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先前有人问过我,我会怎么做,因为我的举动会影响到后面的所有局面,”安室故意眯起了一只眼睛,说,“不错,按照你们的立场来讲,我确实会成为推动局势的重要一环,你们之所以想要了解我的做法,无疑是担忧随后的形势会对你们不利。但是你们也应该想过吧?我只是你们期望中的成功率,如果把所有的筹码都押在我身上,那可不是什么明智的做法,我非常不赞成。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因此,除了对我会怎么做发出疑问,你们也需要询问自己可以做些什么,来达到你们想要的结果。”他停顿了一下,接着说,“要保住你们的秘密,我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,但也并非毫无头绪。基尔在与你们合作的时候,也曾经说过类似的话吧?在对她有利的情况下保证你们的立场,虽然在这一点上她付出了不少代价。我自然也会有一些考虑,基于帮你们保密对双方有利的比率,以及我本身可以做到的程度。当然,我跟基尔不同的地方,就是我守护的是这片本土,在我的能力范围内,我也希望可以同时保护属于这个国家的人。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所以?”优作一笑,他已经看到了一点曙光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算是达成协定了吧,小说家先生,”安室的眼睛闭上了又睁开,“毕竟我也有想要托付给你们的事情,你们已经得到我这边的筹码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”优作没有回答,只是朝着灰原所在的方向转头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作为这次谈判的相关者之一,冲矢也一直观察着坐在对面的两人,他从他们有些反常的举止中,预感到背后肯定发生了重要的情况。然而安室与灰原闭口不谈,就算提及也非常模棱两可,即使工藤优作替他们说穿,众人也无法完全取得他们的信赖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在工藤宅外与安室碰面时,冲矢就感觉到哪里不对劲,他经过短暂的观察之后,发现了安室藏在衣领里的项链。安室是从来没有戴过首饰的,那样会影响他的日常发挥,冲矢不认为他会突然改变自己的习惯,因此他不免有些费解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此时的冲矢还没有意识到,他所看到的项链会带来多大的影响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很快,揭晓谜底的时间就要到来。


[五十七]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有安室本人当面表态,众人就暂时放下心来,随后他们将话题拓展,把目标转移到了朗姆身上。作为调查工藤新一的人物,他的背景和行为至关重要,更何况那人是组织的二把手,也更加吸引了众人的关注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很遗憾,我没有见过他本人,”安室背靠着沙发耸了耸肩膀,“那家伙一般不怎么露面。那么你呢?你见过他吗?”他用眼角示意坐在对面的冲矢昴。冲矢抬手推了推眼镜,首先没有作出回答,他想起曾几何时,他还是组织里的卧底,因为FBI同伴的失误,令他从此失去了属于他的代号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看来你也没有见过呢?”安室的表情里带有讥诮,“我可是记得,某个FBI的大王牌,因为那次事件,不得不灰溜溜地夹着尾巴逃走呢。当时组织里可是都传遍了……”他故意戳中对方的伤疤,随后观察对方的反应,不过冲矢并没有发作,甚至没有开口反驳。安室讨了个没趣,低哼一声扭过头去,他的指尖搭在沙发的皮质扶手上,不安分地敲打了几下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目前我们能够了解的信息,是那个人在刻意隐藏自己的容貌,譬如他有老人、男人甚至女人外表的传言,”灰原很少见地主动开口,“他每次在组织里使用变声器,从未暴露出自己真实的声音,组织里只有一部分高层见过他,了解他的人少之又少。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他至少在17年前就为组织卖命,现在是组织里的二把手,”安室接上话头,“要不是这次调查工藤的事情,我还没有与他产生过联系,那家伙在保密方面比我更专精,至少目前没有发现明显的破绽。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朗姆在17年前在美国,使用APTX的药物杀害了象棋棋手羽田浩司,并且一直追杀名为浅香的现场证人;那家伙比较急性子,有时候甚至过于大张旗鼓了,我记得前不久海猿岛一带失火,就是他为了抓捕某些耗子而做出的手笔,听说被‘那位大人’给直接训斥,说他的举动太过引人注目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过于引人注目吗……”听完安室的话,有希子有些按捺不住,“对我家的新一,他也会采取这种手段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这我就说不准了,”安室缓缓出了口气,“如果他没有从我这里得到有用的情报,或者他得到了足够引起怀疑的其他信息,为了达到目的,他也许会这么做……不过我们不会让他轻易得手就是了,至少,他还不知道那种药物真正的效用。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APTX4869,由于药效不稳定和极具杀伤性,目前一直被组织作为毒药使用,而目前已知的身体变小人员,有江户川、灰原和领域外的妹妹。贝尔摩德的真实年龄成谜,她恢复年轻的可能性很大,作为一个无法被忽视的对象,她自然被列入了需要关注的名单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安室曾经考虑过,要不要将“银色子弹”的真相告诉众人,最后他与灰原达成一致,告诉他们部分的事实。基于任务的保密条款,他并没有将公安涉足的详情一并托出,那是属于安室自己的领域,他还不想让众人过早涉足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因此,名为潘多拉的计划,再度被罩上了看不见的面纱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有风轻轻吹过水面,漾起了一点细细的波纹。


[五十八]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关于如何隐瞒朗姆、保住工藤新一,安室并没有告诉众人,他在把灰原重新托付给他们之后,便独自驱车离开了工藤宅。他路过了映满灯光的繁华街道,在等红灯的间隙,看到了广场的巨型屏幕里放出的工藤新一(其实是怪盗基德)的新闻,他挑起嘴角笑了一笑,重新将目光转向前方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与此同时,在毛利侦探事务所楼下,波洛咖啡店正在打烊,值班的榎本梓正站在门口,将摆放在外面的物品一一搬回店内。而隔壁的寿司店门也打开了,换回便装的店员准备下班,他看见小梓在不远处忙碌,就与她打了一声招呼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晚上好,胁田先生,”小梓很礼节地回礼,“今天您也值晚班呢!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能在夜晚为客人们付出劳动,老夫荣幸之至,”长着龅牙的厨师笑眯了眼睛,“话说起来,那个名叫安室的人不在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安室先生今天请假,”小梓的表情有些促狭,“他说临时有事情……我和店长都已经习惯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还真是自在啊,现在的年轻人……”厨师开口叹了一声,微微扬起了自己的语调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两人进行了简短的寒暄,随后就各自告别离开,厨师将两手插在兜里,路过波洛店的正门,走向不远处的转角。在马路对面五百米以内的地方,有一辆黑色的豪华轿车在那里等他,他走过去拉开车的后门,不引人注目地坐了进去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走吧。”他低声指令,前排西装革履的司机点头,随即迅速发动车子,向着马路的另一边行去。厨师在后座上摘下了头顶的小偷帽,取掉了光头上的假发,他挑起了覆盖在左眼上的眼罩,又拔下了装在嘴里的大门牙。胁田兼则,他平日里是略显滑稽的寿司店厨师,而现在则脱去了和善的外衣,他在昏暗中挑起了嘴角,眼神里反射出一点幽光。他就是黑衣组织里的二把手——但很少有人了解这一层身份,哪怕是现在为他驾驶的司机,也只认为他是个有奇怪癖好的老头子罢了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朗姆——如今应该这么称呼他,他从两个衣服口袋里掏了掏,分别掏出了两个手机,其中一个属于“胁田兼则”,而另一个则专门用来与组织里的人联络。他把“胁田”的手机放在一边,按亮了属于“朗姆”的手机屏幕,他的光头和正脸瞬间被映得雪亮,脸上的表情也在光芒里变得尖锐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The Phantom is theKID……”他低声地读出显示在屏幕上的文字,“这就是你所了解的结果吗,波本?”他的眼睛微微眯着,仿佛要将邮件里的文字看穿一般,随后他把目光从屏幕上移开,转头看向身旁的窗外。车子正好路过了一个人群熙攘的街道,广场的巨型屏幕里显出了工藤新一的脸,朗姆盯着屏幕上醒目的新闻标题,其中怪盗基德几个字显得格外显眼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如果真的是那家伙的话……”他的话语并没有说完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车子很快就从广场旁边驶过,只有尾灯留下了一点血红的光芒。


[五十九]

 

        对于保住工藤新一,安室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想,他选择了比较简单的思路,将锅甩到了怪盗基德身上。工藤对他来讲没那么重要,而他也不那么在乎基德,只要不给他惹上麻烦,这些就与他的计划无关。工藤优作等人倒是不慌,他们大概猜到安室会这么做,他目前的行为可控,没有达到乱来的程度。安室只把基德当成工具人,他对基德本身没什么兴趣,一旦成功蒙骗过组织之后,他们应该就不会再有交集。

         “基德有什么问题吗?”江户川坐在客厅的椅子上,有些不解地问了。

         “对哦,小新一不知道这件事的,”有希子坐在灰原身旁,转头和优作对视一眼,“我们还没来得及跟他们讲……”

“你们又瞒着我什么?”小侦探摆出了一点臭臭的表情,“每次都来这一套……基德又怎么了?”

“死小鬼,你听完了可别吓到哦。”有希子抬起一根食指故作姿态。

灰原哀很淡定地坐在一旁,手里捧着刚冲泡不久的红茶,她轻轻吹走杯边升腾的水汽,抬手将杯壁送到嘴边。冲矢不语打量了她一阵,他感觉灰原的表现很蹊跷,如果与小侦探的表情做对比,她的脸色简直冷静过了头。

“你说基德是什么人?!”小侦探怀疑自己听错了。

“他们是父子两代,现在都还活着,听清楚了?”有希子把长话缩成重点。

“然……然后呢?”小侦探目瞪口呆。

“基德与那个组织有点关系,”有希子突然换了个表情,对着小侦探眯起了眼睛,“以及,恭喜了小新一,以后怪盗基德就是你的堂兄弟了……”

“啥——?!”

灰原从红茶里抬起视线,看一眼已经石化的江户川柯南,她在脑海里思索了一阵,随即又垂下眼去喝了一口红茶。她自然听到了有希子的对话,也可以理解里面的讯息,但她在经历过更加不真实的场景之后,眼前的情形已经对她毫无杀伤力。

“小哀居然没有半点触动,”有希子不免发出一点惊叹,“明明是这么厉害的情报……你以前知道这种事情吗?”

“不知道哦,”灰原摇摇头,放下了手中的茶杯,“无论那个小偷先生是什么人,跟组织有没有关系,以及他跟江户川是什么情况,我这边都不知道。”

 “那你……?”有希子的话语并没有说完。

“震惊的表情由那位名侦探来做就可以了,”灰原微微翘起了嘴角,“对于情报本身来讲,它确实非常有趣。”

灰原对基德没有感想,那个怪盗并不关她什么事,她只是出于红方的立场,需要掌握一些同僚的情报。基德对她来讲没有威胁,他危害不到她的利益,她与江户川的境遇不同,因此没有必要摆出更多的表情。

“不过我认为,你可以把这个消息告诉那位安室,”工藤优作此时接上话头,“如果他选择那种做法,他就需要了解这个信息,以免把自己推入另一个两难的境地。比起在场的我们,他更加相信你,我也希望你可以凭借你们之间的关系,为我们携手合作搭起桥梁。”

灰原点头,她知道优作所说的并没有错,如果红方要毁灭组织,必须集结起所有人的力量。安室不能一直当谜语人,他迟早会把全部的秘密公开,而红方也会提供必要的帮助,协助他完成自己的任务。

“那么,关于那位小偷先生的情报,就再讲给我和这位名侦探听一遍吧。”

时间已经过了晚上10点,众人注定将度过又一个不眠之夜。



tbc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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